阮蔚一时哑口。
她占的是情理,济真占的是道理,双方各执一词,这很难说得清。
朝见见状,立刻悄然的怼了丰无涯腰间一下。
去吧,大师兄!
有的事不适合让阮蔚和朝见这种聪明人来做,就应该让些莽人去冲。
“蔚蔚说了不行,那就是不行。”
丰无涯上前一步,腰间灵渊铮鸣一声,刹那出鞘,剑光雪白如霜,映的在场之人脸面煞白。
“防什么。”
元音急速收音。
丰无涯说:“我问你们要防什么?”
他冷睨众人,平日里总是笑着的平和模样此时也冻了寒霜似的,薄唇轻启:“我徒儿不认郁群青,你们不信;我徒儿要回家,你们不让。”
“从前也不是没出过半魔,别以为我出门出得少就不知道那些事了!当年万剑宗是不是收过一个半魔的嫡传?是不是在发现之后也只是把人锁进了禁地没杀,最后还给人留了个寿终正寝?”
丰无涯提起的这件事很隐秘,万剑宗将此事瞒的很好,也只在通州个别宗门掌门之间通过气儿,其他年轻些的掌门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譬如月华。
但发生过的事就有痕迹,有痕迹,朝见就能知道,蓬莱仙宗就会知道。
在池衿身份暴露之前,蓬莱仙宗就已经为他做过许多准备了。
朝见和丰无涯对了个视线,随后他又缓缓的瞟了一眼另外的人。
作为师兄弟,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丰无涯侧头,盯着一人道:“岑临息,你来说。”
“你们万剑宗那见魔必斩的规矩是不是在这位之后才出来的?”
岑临息默然,片刻之后才抬眸对上丰无涯的眼,低声答道:“是,在禁地那位死后,当年的掌门立下了万剑宗的这一律法。”
“那不就结了!”
丰无涯冷笑了声:“你们万剑宗可以把人带回去藏着,我们蓬莱仙宗怎么就不行了?”
“这不一样。”岑临息蹙眉,就事论事道:“当年那位的身世没有……眼下这么多的人知道,也并非战时。”
他心知丰无涯此时正在气头上,他不该继续接话。
岑临息当然也不赞同济真方丈对池衿的咄咄逼人,但他也不能不替自家师祖解释一二。
岑临息其实是很不像万剑宗的万剑宗掌门,他修逍遥道,对池衿这事看得很开,再加上家学渊源,他是不怎么在意半魔的。
万剑宗是万剑宗,岑临息是岑临息。
“……”
丰无涯瞪人:“都是借口。”
岑临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再开口时:“……我听你的。”
朝见在心里给岑临息加了一分,不错,有做我们蓬莱赘婿的潜质。
“?”
月华懵了:“啊?”
不儿,怎么个事,丰哥你给岑哥下蛊了啊。
犟驴居然不犟嘴了,天崩地裂。
其他人也很震惊,听说过他们仨曾经一块游历过,但是没听说这俩关系这么好啊?十方大比的时候岑临息也不整这死出啊!
万丹谷掌门在丰无涯和岑临息之间过了个视线来回,他也张口又闭,跟着说了句:“我也听你们的。”
万丹谷紧跟万剑宗脚步,岑临息听丰无涯的,那他也听丰无涯的。
元音瞪他,低声骂:“你这墙头草!”
他的眼睛悄悄横向岑临息,嘴里很低的嘟囔了句:“真服了,怎么万剑宗都不如蓬莱仙宗支棱。”
岑临息听清了,但他不想孤寡,所以老实了。
丰无涯冷哼了声,他也不想迁怒人,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月华看了眼还想开口的济真,她的眼睛转了转,忽然眼神一亮,她说:“济真你先别着急,丰哥你也别上火,听小妹一言,可好?”
济真将手中的禅杖攥紧,看了眼月华,得到了月华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他只能叹了口气:“请。”
丰无涯没说话,但也没阻止,他到底还是会给月华一点面子。
月华笑了一下,眉眼间皆是风情:“我们折中一下如何?”
“蓬莱不放心通州,通州也不放心蓬莱,如此一来,互相监管是必要的。这地点可以由蓬莱定,你们想带人回去我们没意见,可我们各宗轮流派人去看管池衿这件事,蓬莱也应该考虑一下。”
“丰哥,考虑一下呗?”
丰无涯张口就想拒绝,蓬莱仙宗多年封山不喜外人,他作为掌门自然也不想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不——”
“可以商量。”
朝见及时的把丰无涯向后一扯,撤回了一个大师兄。
这条件已经压在通州能够接受的底线上了,知足就好,朝见不是个极端的人,他不想把中立方逼成敌人。
朝见在开口之前看了眼阮蔚。
阮蔚正抿着唇不吭声,说明她也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
阮蔚能够接受,蓬莱仙宗就能接受。
朝见抬眸,扫了一群众人:“人,我们先带走了。诸位想要定期派人来蓬莱小住,可以,但这不是监视,还望谨言慎行。”
监视是对不安定因素的,池衿不是,所以朝见不接受这种说法。
蓬莱这边表态了,通州几人互相对视之后,最终济真开口:“阿弥陀佛。”
“六十甲子,春秋一换,人选由我们定,可好?”
阮蔚上前一步,她现在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抬起眼眸,静静的将这片大陆上的人记录下来刻在心间。
阮蔚点头:“可以。”
第580章 当街掳人
应下之后,阮蔚也不欲太多废话。
她直接一跃踏上玄泽,驱使剑身如流星一般朝着边陲城飞驰而去。
池衿的伤势不至于死,但也让他活得不是很痛快。三师叔还在蓬莱闭关准备渡劫,阮蔚必须先找姜榕榕给他看一遍。
边陲城外的人心惶惶。
忽然有人惊叫:“……快看!好像有人回来了,那是谁?”
众人抬头。
剑影上的人渐渐离得近了,一旦近了,便真的很好分辨。
仙白色长裙层层叠叠,千年冻雪才堆砌出了这么玉雕似的美人,眉心红痣妖冶夺目,不必走近便已感受到来人的出尘。
“让开。”
阮蔚快速的在人群之中锁定了姜榕榕的位置,随着她这一声,姜榕榕身边空出一大片位置。
阮蔚一个鹞子翻身,平稳落地。
姜榕榕先是惊了一下,但也很快的反应过来,娇小身躯上绽出一点绿色光亮,急忙道:“手腕。”
姜榕榕不需要阮蔚开口求援,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这或许就是朋友。
阮蔚低头:“池衿,伸手。”
池衿停顿了一会,而后才顺从的伸出左手。
姜榕榕一把握住,淡绿色灵气快速的将池衿的身体简单的过了一遍,越过眉间距越近,“这……啧!你倒是挺能忍的哈。”
作为一个医师,她太了解这些伤处的形成了。
内伤暂且不谈,就谈这被折断了不知多少次的四肢,断口处皆有再生的现象,一看就是多次伤害所致,断掉的躯体本就很让人痛苦,更别提一次又一次了!
这不是父亲做得出的事,这是仇人才会做的,还是那种将对方恨入骨髓的仇人。
是以,姜榕榕可以无比笃定地断言——
池衿和郁群青是绝对的不死不休。
医者心软。
姜榕榕在家一直都很受父母宠爱,她无法想象池衿这一身的伤居然是拜他生父所赐。本该是避风港的地方成了折磨人的魔窟,姜榕榕想了又想,只觉得幸好有阮蔚陪在池衿身边。
姜榕榕体内的逢春术调动的更来劲了,淡绿色渐渐洇透这四周。
萧玄同三人直接越过人群穿了过来,萧玄同喊她:“蔚蔚!”
阮蔚回头,口中的话比脑子快:“大师兄,不必担心,他没事。”
池衿也压下喉间瘙痒,“对,我没事。”
萧玄同的眸光闪了闪,他的视线落在池衿衣摆处的斑驳血迹上,这两人真是……他哪里就有那么好骗了。
可萧玄同也知道事态紧急,他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追问事件处理的结果,同时也递了眼神给想要开口的常家双生子。
忽然。
“姜榕榕!!你在做什么?!”
这是望息谷长老在高台上怒吼的声音:“你居然敢用逢春术治一个、一个……你你你、你这是疯了不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阮蔚皱了下眉。
阮蔚心里骂了句这些老古董,动作却是极快的想要向后撤步。她不能连累姜榕榕,小圣手的名声是她花了多年积攒下来的,至于池衿的伤,改日躲着人再来寻姜榕榕一趟便是了。
姜榕榕一把抓住了池衿抽离的手。
姜榕榕没有理会高台上还在嘶吼的长老,而是看向阮蔚,认真地问:“阮蔚,我只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