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果然。
池衿紧盯着它，声音坚定：“我要保留这一世的记忆。”
这样才好叫悲剧不会再一次重演。
二师姐不该为了情爱而死，大师兄也不该被打为邪修，三师兄四师姐不该堕入魔道，同葬蛮荒，他也不该离开蓬莱。
池衿要回去。
要回去死死地看住所有他所珍视的人。
无伤大雅的小请求。
天道：“好。”
阮蔚瞳孔微缩。
是这样啊。
一半的灵魂，换取了阮蔚从现世回来的机会，换取了保留的记忆。
这一世的魔尊池衿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希望自己能够阻止阮蔚无知无觉的陷入那能溺死人的情爱。
笨办法。
这真是一个笨办法啊——
阮蔚忽而掩面。
事到如今，她已然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夸池衿懂得讨价还价、以少换多，不知道该不该感激池衿从始至终的坚定，不知道该不该……该不该怨恨自己的自私。
太多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心头了。
阮蔚很无助。
她只能靠在镜上，用手去够着少年的眼唇，一声一声的喊着：“池衿……”
手腕上淌下的血再一次滴落在镜面之上。
水波如轻纱般荡漾，镜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再一次发生了扭曲。
湛蓝与赤红之中。
少年遗世独立。
“天道，我要和你再做一次交易。”
是万分熟悉的声音。
不似刚才所见的那般低哑干涸，是一听就喝惯了仙露琼浆的少年轻音。
一直压抑在眼眶中的泪终于落下了，阮蔚腮边细密的水珠不再停歇，一滴滴的砸在这水镜上，激起了一层层的微小波澜。
是池衿啊。
是这一世的池衿啊！
天道以为。
答案总是很难寻找。
看完了过去，自然也该看一看眼下。
这样答案才完整。
第555章 等价交换
水镜之外。
阮蔚的嗓子都念哑了。
然而生灵的呼唤似乎只能够被同一空间的神灵倾听，所以无论人们多么痛苦无助的呢喃和屈服，隔壁的神灵总在装聋作哑，因为它们认定自己的选择才最合适。
在烛照与幽荧的帮助下，淡紫色的光影又一次在两仪之境中现身了，它听见了池衿的‘豪言’。
天道：“哦？”
很难得的语气，像是戏谑。
这份戏谑大概不是冲池衿去的，而是对着幽荧和六道，像是在问：皮痒了，挨罚没挨够是吗。
天道的注视也落到了两仪身上，烛照僵硬的别开了脸，幽荧唰的一下就躲烛照背后去了。
它俩怂的很安心。
天道淡然的收回了视线。
这时。
池衿上前一步，他盯住天道，再一次的重复道：“天道，我要和你再做一次交易。”
他似乎格外坚定。
也似乎笃定天道会同意他的交易。
“说来听听。”
天道确实愿意听一听池衿的想法。
因为交易有关阮蔚，这就会让池衿不可避免的想起她，心里的情绪也会不自觉地被引动，他无从得知，已经被天道带走了的师姐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因为未知，所以担心。
池衿抿了下唇，说：“师姐和你交易了什么，我就和你交易什么。”
“我们等价交换，你让师姐回来。”
“嗯？”
天道耐心的等了一会儿，确定池衿无话继续了之后，它才慢悠悠的说：“不够。”
池衿心跳停滞了一瞬。
“两仪不是告诉你了么，你之前和我做过交易，所以这一世的你只剩下一半的灵魂在体内，阮蔚许诺给我的可是全部，两相比较……我想，这应该是三岁稚童都算得清的数算吧。”
“……”
天道仍然淡然笑着：“再者，你敢说自己比得上阮蔚吗。”
池衿哑口无言。
他与师姐比？比什么？能比什么？
这怎么可能，池衿是自信不是自大，他也很清楚的明白，放眼一整个修真界，就不可能找的出一个比得过阮蔚的人。
明珠。
她就是此间唯一一颗的明珠啊。
阮蔚的性子做不了太阳，她不是个舍得发光发热照耀他人的人，但她很擅长成为月亮。
高悬天边的月亮，月光是没有温度的寒凉，用银光披作甲胄，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只是一味的专注自身向目标前行。
正如幽荧所说。
阮蔚是天生的月神。
慈悲心怀是她在蓬莱受教所得，金刚手段是她那极端理性所致。
这样降生在修真界湮灭前的明珠，带着世界意志全部希望降世的月亮，他要怎么才能比得上呢。
不求比过，但求并肩。
池衿的嗓子干涸，他几度张口欲言，最后还是试图争取：“……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吗，我可以为你去找，不论有何办法，我会将你需要的东西带回，这样的代价够吗？”
“不够。”
天道坚持：“我只接受等价交换。”
它停顿片刻。
而后才缓缓说道：“莫说半个不够，便是你的全部也是换不起一个阮蔚的。”
池衿脸色一白。
“若是再抵上我们呢！”
幽荧从烛照身后不忿的冒了个脑袋出来。
“哦？”天道笑了笑，“你们倒是可以，不过我可是说过了，我只交易灵魂，你们俩确定要和我交易灵魂？”
幽荧的声音戛然而止。
烛照一把将它塞回了自己背后，摇头拒绝：“我们不换灵魂。”
它们圣灵的灵魂和普通修士的灵魂能一样吗！
真换了那就是吃大亏了！
幽荧仍然气不过，但它也不蠢，帮忙归帮忙，那也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啊。
“那就没得商量。”天道一锤定音。
“天道！！”
幽荧咬牙，“你这么做虽不犯规，却失了太多情理！若是你一意孤行，我一定会找天罚告状的！我还要让天罚告上去、告到众灵面前去！”
“随你，我也会如实向上说明你和烛照在受罚之后仍然屡教不改，再次插手下界事务。”
“你！！”
烛照拦住了幽荧。
烛照蹙眉，眼里带着丝丝疑惑：“天道，你如今这般作为……实在是不像你。”
烛照和天道接触的虽然不多，却从来不认为天道是个会贪图其他灵体的裁决者，不然它也不会成为四圣之首。
在这种紧要关头偏要拿走阮蔚的灵魂……这并不是一个聪明者能做出来的选择。
“是吗。”
出乎意料。
天道只轻声说了这两字，便没了下文。
它并没有忘了真正想要和自己谈条件的人是谁。
天道看向池衿，问道：“你提出的这个交易我做不了，你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我就回去开饭了。”
幽荧、烛照：“？！”
不儿，你真吃啊！
池衿眼神一凝：“不可以！”
天道好整以暇的望着池衿，它凝聚成形的光影之中并无五官，叫人无法分辨天道此时是什么表情，但看它周身气息，似乎心情并不坏。
池衿深吸了一口气。
满脑子都是天道方才所说的开饭二字。
“一半，我和你换一半。”
池衿终于还是说出了他和两仪最开始就商量好的底线，天道如此强硬的要留下阮蔚，丝毫不见往日的惜才模样，这是池衿和两仪都没想到的。
烛照觉得特别奇怪。
它所认识的天道明明绝不是这样的。
最难的话说出了口，剩下的打算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池衿一股脑地说：“我们等价交换，用我这余下的一半灵魂，换师姐的一半灵魂回来，天道，这样如何呢？”
一半也可以。
一半也能活。
这是池衿亲身体验。
面对天道的强势，池衿不能理直气壮的强求，也不能将其余的希望寄托在本就只是好心的两仪身上。
他所拥有的只剩下这一半，于是他就换一半。
只要师姐回来。
师姐总是会自救的。
池衿无比的相信这点，正如他在最开始就无比的相信阮蔚能够脱离天命的掌控那般。
他不够格。
他换不回全部，所以他只能付出一切，去尽可能地为阮蔚的归来多留一些退路和选择。
池衿没办法。
池衿只能死。
“一半？”
天道的视线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它似乎严肃了一些：“你确定要用剩下的灵魂继续和我做交易么？”
“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