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无痕迹，永沉黑暗也愿意？”
“我愿意。”
“……”
短暂的沉默之后，在幽荧将要喷火的眼神威慑下，天道终于，缓缓地点头说：“可以。”
“交易成立。”
烛照更觉得不对了。
不儿。
哥们你刚刚还在说池衿比不上阮蔚呢，怎么现在一半换一半也同意了？
总不能是怕幽荧冲上去找它干架吧。
下一刻。
天道转而面向两仪，两仪立刻升起戒备。
天道：“我还有一个条件，是关于你们两个的。”
“……”
烛照将恨不得蹦起来和天道干架的幽荧死死地按住了，它盯着天道，“请说。”
“这次结束，你们俩回上界，重新考试。”
两仪：“？”
天道幽幽地说：“等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了不随意下凡插手俗世事物，什么时候再回天外天来。”
“……”
一瞬间。
烛照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但这点灵感消失的太快，它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幽荧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你快点和池衿做交易吧！”
烛照：“……”
想不通双生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快速。
但事已至此，烛照也只能点头答应：“我们同意。”
“好。”
天道这种时候突然又变得很大方了，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它从来就不存在。
池衿浑身都绷紧了。
他终于从天道口中听到了最想要听到的话：
“我会交还阮蔚一半的灵魂，同时，我会收走多余的灵魂。”
天道瞥了一眼幽荧。
“免得某些灵说我不近人情，给你一刻钟时间回去留言，一刻钟后，我会来完成交易。”
池衿很快速的答应了：“好。”
他确实要和师门交待一些事。
至少。
绝不要让醒来的师姐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的。
绝对不要。
池衿不希望困住阮蔚，尤其是以自己为界，既然他注定留不长，那就不要再让师姐铭记这份感情了。
情爱一事。
都是他强求而来。
若有来世……
来世也不要再引月亮落俗，她就该高悬于天，做天边皎月便好。
天道要先将两仪带回上界，它们只能不情不愿的解除了两仪之境，将池衿送回那被众人团团围着的躯体之中。
意识回归肉体的刹那。
池衿闭目。
池衿睁眼。
滚烫涟漪溢出，点滴顺着鬓发没入耳际。
他仍然有师姐。
只是师姐的身边不会再有他了，仅此而已。
第585章 天罚不告状
池衿还在拼了命的想瞒住阮蔚呢。
殊不知。
水镜前的阮蔚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了。
随着两仪之境的关闭和池衿意识的回归。
阮蔚面前的水镜开始闪烁，像是支撑不住那般，它开始破碎、分裂。
于是镜面上有了无数个画面，也就有了无数个池衿。
有刚刚离开蓬莱的池衿，有正在被通州追杀的池衿，有好不容易杀死了郁群青手下的池衿，有手起刀落面容麻木的池衿，有狼狈不堪浑身是血的池衿，有漆黑大殿中喑哑嘶吼的池衿……
阮蔚盯着镜上的人，几乎无法承受的哀求着：“池衿。”
“不要再继续了……”
镜面上或年少或成熟的人都是动作一顿，他像是听见了，也像是没听见，因为他依旧继续谋划着自己的死亡。
最终。
每一块碎片，最后都停在同一处。
漫天飘雪下，万丈鸿沟之中，能够明辨世间正误的名剑剑首，无比残忍的钉在少年胸口上，大茬大茬的血往外冒，暗红铺满了皑皑白雪，也带走了人身上所有的热意。
寒冷侵蚀了他。
他伸出手想要抓，抓些什么呢。
可血液的流失早已让他没了力气，于是只能无力的放下，歪倒，他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便安静的死去了。
他的眼睛闭不上，雪花替他合上了。
片片鹅毛盖住了他，却遮不住这雪地里的美人骨最后绽出的笑。
他笑着说他心甘情愿。
一次比一次更早的时间里，池衿一次再一次坦然离去，鲜血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镜面，更是染红了阮蔚的眼睛。
喉间哽咽，潸然泪下。
“砰！”
阮蔚一拳砸上水镜。
巨响之下，她的手骨也震得发麻，可就算再如何麻，也抵不过心上的疼。
水镜镜面上的画面略微扭曲一瞬，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不见，似乎它再也寻不见那个阮蔚最想要见到的人。
第一次池衿为她赴死的时候，阮蔚没法亲眼所见。
后来的每一次，她也都不曾见过。
只有这一次。
天道完完整整的让她看完了全部。
阮蔚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心真的会随着巨大痛苦和无力感的侵袭而碎成一片一片，她第一次有这么深切的实感，也第一次如此怨恨自己的晚生。
若是她早生百年。
那搅乱修真界的郁群青算什么东西！
若是她早生千年。
她不信自己还成不了仙！
若是她早生万年。
天命算什么、天道算什么！她怎么会受制于它二灵！
……
可真相就是如此残酷。
阮蔚就是这样倒霉的降生在这个修真界倾覆，这个天命胡作非为，天道趁火打劫的时代啊。
她怎么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呢。
能怎么办。
该怎么做才好。
似乎一切都是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
没有人在做出选择之前就能够笃定自己的选择一定正确，阮蔚也是如此。聪慧如她，也会感到迷茫，她也会想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总是不按照她所构想的方向走，为什么她总是在失去最爱的人呢。
是她作恶了么。
阮蔚自认从未有过，受蓬莱教养，阮蔚不会，也绝不能作恶。
那么她应该认命吗。
阮蔚能走到如今靠的就是她的不认命，可当她主动找到天道交易时，她真的有些认命了。
若是折她一人能换得她所珍视之人平安康乐，那就认了吧。
可如今。
她的认命换来的是什么？
是什么。
阮蔚对此感到厌倦。
她厌倦一切无法选择的窘境，厌恶一切被操纵的命运。
明明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忍住了的，她愿意接受命运的不公正，接受一切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大难，也接受天道从一开始就对她似有若无的引导。
她接受了的。
可为什么也会如此。
珍视之人偏偏要离去？守不住，她为什么谁也守不住？
如果这就是故事的结局，那么阮蔚偏偏不要接受！！
她不服。
就偏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
“天、道！”
“你给我出来！！”
水镜被这巨大的声波冲击了一瞬，镜面上的水纹也随着而扭曲。
刺眼的光亮再一次出现。
一扇闪烁着白光的门开启在阮蔚面前不远处，天道从其中缓缓走出。
天道：“你找到全部的答案了吗，阮蔚。”
阮蔚有些讶异。
她不明白天道为什么能在明知她已然暴怒的情况下还依旧能够保持如此平和自然的声线，以及那从始至终都无比温和的态度。
该说它不愧是圣灵吗，果然不是人。
阮蔚想要维持理智，但这对她来说显然很困难，于是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要违背我们的交易？”
“我的灵魂不够么，我的灵魂不比池衿好么？你已经取走了他一半的灵魂，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阮蔚狠狠地瞪着天道。
“为什么？”
天道的语调有些奇怪，它重复了一遍阮蔚的问题，而后摇头道：“阮蔚，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我命六道助你重生，送你去异世历练又接你归来，先与池衿交易引你开窍，最后与你交易供你复仇，如今又愿意违背交易将你送还修真界，我做了这么多，若是只图你们的灵魂……”
“阮蔚啊阮蔚，你怎么会看不懂呢。”
阮蔚彻底愣住了。
她的耳朵好像出问题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听见天道像个被犟种闺女辜负的冤种老爹一样怨气冲天的控诉呢。
没等阮蔚理清楚回答，天道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它幽幽的说：“你品性上佳，可未免太过多疑，真是让灵心寒啊。”
“罢了，关心则乱，你回去吧。”
阮蔚蹙眉，“天道你在、”
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