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祁衍雪一字一句艰难地往外蹦,“在国外整晚整晚失眠的时候,难不难受?”
祝温冬下意识的答:“还好。”
话出口,才后知后觉,他们总是习惯掩盖曾经的伤疤,哪怕亲密之人也不肯揭开。
他们愿意同甘,却都不愿对方为自己共苦。
祁衍雪替她裹紧了肩上的薄毯,弯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祝温冬,你能不能也试着依赖我一下?”
嗓音如同寒凉的风拂过眼眸,牵起酸涩的情绪。
当初解决祝林斌是这样,现在口是心非也是这样。
祝温冬垂下头,咬着唇,“给我点时间。”
“抬头。”祁衍雪盯着她的低垂着的头。
祝温冬照做,缓缓抬起头看他锋利绷紧的下颚线。
接着听他扯唇,吐出两个字,“吻我。”
清冽的嗓音含着命令的意味。
祝温冬没动,只是说:“带我去看看你关禁闭的地方。”
祁衍雪不答,掌心扶上她后颈,拽过拉近,弯腰堵上了她柔软的唇瓣,舌尖不断缠着她。
明明昨天才干过更亲密的事,可祝温冬却觉得这个吻含了更深更重的情,浓烈,滚烫,如潮水汹涌。
仿佛是从未有过的怅然,弥漫在唇舌间。那颗埋藏在阴湿土壤里坚强倔犟的种子,终于冒出新芽。
在一望无际的漆黑中,照进第一缕晨曦。
良久后,祁衍雪松开她,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真要看?”
祝温冬小口喘着气,坚定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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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祁衍雪带祝温冬去祁家宅院是在第二日,彼时宅院只有管家保姆。
管家弯腰,唤道:“二少爷。”
没见过二少爷带女人来过,见他们十指相扣着,又听说二少爷结婚的事,自然朝身后清冷漂亮的女人唤:“少夫人。”
祁衍雪侧头看他一眼,“他不在?”
听懂他言下之意,管家答:“先生昨夜就飞德国了。”
“人都清走,只留几个。”祁衍雪淡声吩咐。
不等管家回答牵着祝温冬走进别墅内,这些年别墅里常年不住人,只有祁刊城每年回国那几天才会住在这。
所以无人时冷清毫无生气。
祝温冬跟着他穿过客厅,走廊,停在一扇门前,祁衍雪面无情绪地拉开门。
入眼便是一阶阶往下延伸的楼梯,越往下楼梯的界线越模糊,仿佛凝视着吞人的深渊。
祝温冬抬脚想往下走,被祁衍雪扯了回来。
“下面没灯,就站这看。”
祁衍雪懒散倚靠在墙上,眼皮轻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祝温冬确实没再往下,只是盯着深不见底的黑,问道:“下面是什么样子的?”
祁衍雪想也没想就答:“有床有桌有沙发,卧室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祝温冬沉默下来,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良久,她神情认真地问:
“能砸吗?”
第104章 感谢她成为祝温冬
祁衍雪没让她亲自动手,叫来管家找了几人,个个手拿铁锤,大步流星踩着楼梯往下。
紧接着木头断裂,玻璃破碎,分不清是什么东西碰撞在一起,声音震耳,混乱,仿佛缠成一团的毛线,在此刻终于找到源头,理清拉直,最后扔进火堆。
消失殆尽,化作烟灰弥散。
祁衍雪静静地听着乒乓作响的声音,身后的管家忍不住捂耳朵。
他却听得极其享受,而身侧的祝温冬同他是同一世界的人。
他们十指相扣,目光凝视着同一深渊,朦胧黑倒映在眼眸里,畅快,释然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祁衍雪扯唇,“满意了?”
明明是他的事,却被他弄的毫不相干,仿佛只是为祝温冬出气。
“满意。”祝温冬欣然答了句。
祁衍雪站直身,牵着她手往别墅外走,“满意就走吧。”
身后某种巨大猛烈的摧毁声还在继续,他从阴影里走出,顺着晨曦的方向踏上漫长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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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车内,祝温冬才想起问他:“痛快吗?”
祁衍雪勾唇,“痛快。”
痛快的不是那地下室被拆毁的声音,而是她为他出气的模样。
得到满意的答案,祝温冬心下畅然,面上也浮现出一丝淡笑。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个不停。
祝温冬拿出手机,是温璐女士的电话。
她接过。
“初初,谈锋国去世了。”温璐停了半秒,继续道:“我这个身份不方便去他的葬礼,你明天带上衍雪一起去吧。”
谈锋国,她的生父。
祝温冬怔怔道:“好。”
温璐没忍住跟她又聊了两句家常,最后才挂了电话,自上次的事情后,母女之间的关系倒是有所缓和,更多的是温璐心中的愧疚使然。
挂过电话后,祝温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对于她的生父,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八岁之前。
“祁衍雪,明天跟我去趟城南吧,我爸去世了。”
她说得很平静,就像是诉说一个许久未见的陌生人的近况。
见祁衍雪皱眉,她又末上一句:“我没事,十几年没见过他了,没什么感情。”
只不过幼时他对她确实挺好的,百般宠爱,捧在手心的那种。
别松那栋房就是他买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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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当日,空气潮湿,乌云蔽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刷在伞面上。
白色墓碑前齐刷刷站着一群人,伞挨着伞,伤悲的眼望向同一处,空气中弥漫开死寂沉重的气息。
祝温冬一袭黑衣站在远处,静静观望着这一切。
祁衍雪撑伞站她身侧,冷冽的眸子里没什么温度,手中的黑色微微朝她那侧倾斜。
墓碑前有个戴眼镜男人注意到他们,走上前,一眼就认出祝温冬。
“你是谈老师的女儿吧,小名是不是叫初初?”眼镜男眼眶因哭过红肿着,眼镜蒙起层雾,他摘下胡乱擦干净,又带上。
祝温冬淡淡点头,“对。”
眼镜男从口袋里拿出封信纸,递上前,“这是老师生前交代我给你的。”
祝温冬接过,半晌后,问:“他…怎么去世的?”
“因为脑瘤。虽然我不知道老师家里的情况是怎样,但是我还是想说老师一直挺记挂你的,他十七年前留下公主系列后就没有继续做设计师,开始在大学任教。
这些年一直孤单一人,上课时逢人就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介绍。
但这些年我从未见过你,单从我的角度来说,你这个女儿做的挺失职的。”
祝温冬沉默下来。
当年温璐跟他离婚,就定好不准他看孩子,所以祝温冬这些年才会没见过他。
但她没有向眼前这男人解释的必要。
她也没功夫解释。
眼镜男像是自己意识到说的有些多,忙道歉,“抱歉,是我管的太宽了。”
“还有我没记错的话,老师设计的公主系列还在你手里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捐给学校吗?”
公主系列全世界仅一份,材料设计都是顶尖昂贵的珠宝。
傻子才会捐。
不管是学生,还是什么身份,这句话都有些越界了。
祝温冬瞥见祁衍雪准备说话的动作,刚想制止,又想起他说的那句话“能不能试着依赖他”,微张的唇又闭上。
祁衍雪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眼底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但冲眼镜男的语气却没有丝毫温度。
“你先去问问医生你这种脑子能不能捐,能捐再来我面前说话。”
眼镜男在学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这么一呛,脸色突变。
又迫于身前男人危险冷然的气场,生生咽了下去。
恰好身后有人唤他,他愤愤哼了一声,转身回了人群中。
祝温冬看着那人的背影,抿唇,“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祁衍雪浑然未觉,“有嘛?是他太脆弱了。”
能提出让她免费捐掉公主系列这种冒昧问题,他还觉得说轻了。
丧礼结束后。
祝温冬坐在车内,手里捏着工整干净的信封,打开后,里面是一张女孩的童年照。
照片里女孩约莫四岁,穿着乖巧漂亮的公主裙,脑袋上绑着圆润的丸子头,圆溜溜的杏眼紧盯着花瓣上的蝴蝶,生机盎然。
这个女孩是她,是祝温冬。
是闻名远扬公主系列的灵感来源。
祝温冬看着那张照片,不知是对着空气,还是对着祁衍雪,自言自语道:“他小时候对我挺好的,但他最后还是出轨了。”
祁衍雪也不管她话是说给谁的,回应似的“嗯”了一声。
祝温冬从照片里抬眼看他,“那个项链是不是还在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