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朗的脸倏然放大,呼吸似在空气中无形相触,粗细的气息无声相融。
沈以枝这才发现再往前两公分鼻尖便能碰到他的鼻尖,她怔了半秒,才慢悠悠摆正身体,咕哝了两个字。
“矫情。”
“行了,没事我走啦。”沈以枝作势就要往家门的方向走,却被裴宴赫出声叫住。
“等会。”裴宴赫直起身,轻抬下颌,语气闲散:“晚上睡不着,陪我看部电影。”
沈以枝缓慢扭回头,像是按钮机的旋转按钮,一卡一卡,“那条件包含这个?”
裴宴赫不咸不淡道:“看你最喜欢那部。”
沈以枝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开口:“等我四十分钟,我去洗个澡!”
随即一溜烟消失在路道里,只留一缕茉莉清香。
裴宴赫轻笑一声,直挺的肩骨都抖了几分。
四十分钟后,裴家地下一楼,观影房。
裴宴赫才意识到沈以枝说得洗澡是件多么严重的事。
沐浴过后的女孩身上清香更浓,极具侵蚀性,在周围弥漫开来淡淡茉莉香。
沈以枝乌发刚吹过蓬松散在腰后,身上穿件宽松的夏季睡衣,露出的皮肤光洁细腻,盘腿拿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距离不过一臂。
她眼神紧跟裴宴赫选电影的动作,“选第二部,第一部我看过了。”
裴宴赫缄默未言,点播放后,手机丢到一边,靠着沙发软背,长腿随意支在地上。
房间内没开灯,仅靠投影仪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射。
沈以枝侧头看他被光打着更加立体分明的半张脸,难得好心道。
“裴宴赫,等会你要是怕记得躲我怀里来。”她拍拍胸脯,“今天我特批你两小时。”
裴宴赫姿态懒散跟没骨头似的坐着,眼底露出莫名的散漫笑意,“真是谢谢。”
电影开场,沈以枝目光挪回到投影仪上,眼神里充满期待。
沈以枝这人有个特殊爱好,喜欢看鬼片,但自己一个人又不敢看,又爱看,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所以当有人提出陪她看她最爱看的鬼片时,她就会毫不犹豫答应。
裴宴赫对这类电影不感兴趣,心思压根儿不在这上面,余光瞥了眼目光炯炯的女孩,唇角不自觉上扬。
沈以枝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目不斜视问:“你说她被害死的,算是好鬼还是坏鬼?”
影片播到紧张恐怖的环节,忐忑可森的音效回荡开来。
突然屏幕一黑,房间内陷入昏暗。
恐怖片必黑灯的经典桥段。
沈以枝茫然地眨了下眼,下意识侧头,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目无定所。
空气仿佛凝固,静得出奇,依稀听见一声平缓的呼吸。
就在此时,光线骤亮。
四目相对。
沈以枝直截了当地撞进裴宴赫那双冷潋的桃花眼里,如坠清潭,不自主屏息。
第20章
播音器里刺耳的尖叫识趣地充当了背景音,掩盖住了某处暗流的情绪。
裴宴赫轻挑眉梢,好整以暇问:“刚才灯黑,为什么看我?”
沈以枝回过神来,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下意识看他,随意找了个借口。
“想等你的回答。”
裴宴赫也不知信还是没信,眼压着如墨般的浓稠,在最深处翻涌,他不慌不忙挪回目光。
“算是好鬼。”
沈以枝拍手,附和道:“我也觉得是。”
注意力重新回到影片上,恰好一张血淋淋的鬼脸袭来,沈以枝毫无防备的一哆嗦,倒吸口凉气,顿时被吓了一跳。
裴宴赫侧头,嗓音裹着坏笑,“怕就躲我怀里来。”
这句话莫名有几分耳熟。
沈以枝脸色由黑转青,没好气道:“我刚刚是没准备好,才不怕。”
裴宴赫扯着笑没有拆穿她,瞟了眼中间隔着仍有些远的距离,懒洋洋道:“坐过来点。”
“不要,我坐这挺好的。”沈以枝扭头拒绝,乌发在空中扬起点弧度。
裴宴赫二话没说,自顾自起身到她身旁,距离被缩短只剩半臂,重新坐下。
衣摆擦过她的肌肤又分离,沈以枝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不解问:“你坐过来干什么?”
裴宴赫脑袋耷在靠垫上,眼尾瞥她,尾音拖得又长又慢,“我怕,不行?”
沈以枝抿着笑意,难得碰到裴宴赫怕的东西,趁机阴阳道:“早说啊,不然我早就坐过去保护你了。”
想不到裴宴赫这么大个人还怕鬼片,也算是让沈以枝抓到他的弱点了。
裴宴赫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现在保护也不迟。”
沈以枝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跟拍狗头似的,“裴山山乖,我保护你。”
裴宴赫:“……”这个小名算是彻底被她玩坏了。
这部电影其实算不上是单纯吓人的鬼片,情节是有些深度的,例如女鬼留存世间不是为了害人,还是死前遭受谋害,心有不甘,不愿轮回。
有时候比起鬼,更值得警惕的反而是人。
一小时后电影结束,沈以枝伸着懒腰起身,疏松久坐麻痹的筋骨,不紧不慢往楼上走。
裴宴赫跟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移步到客厅。
倏然,见她脚步停住,他停在她身侧。
时间已是23点。
裴宴赫一眼便看穿她的意图,眉梢一扬,“不敢回家了?”
虽然沈以枝很不想承认,但确有其事。
她敢看不代表她不怕,更何况夜深人静的,大大增加了恐怖程度。
“裴宴赫,到你一报还一报的时候了。”
沈以枝侧首看他,理所应当道:“送我回家吧。”
裴宴赫双手环抱胸前,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歪头问:“好处?”
沈以枝握着拳头摆到他面前,咬着牙说:“请你吃馒头,吃不吃?”
哪来的毛病,天天要从她这里坑点东西。
“逗你的,”裴宴赫唇角小幅度扯了下,下巴微扬,“走吧,送你。”
沈以枝轻哼了声:“算你识趣。”
跟在他身后走到自己家院门,刚推开点门缝,一袭凉飕飕的冷风吹来,呜咽一声。
沈以枝忙不迭叫住了正欲往回走的裴宴赫。
“送佛送到西,好歹把我送到家里再走吧。”
裴宴赫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笑,“行啊。”
他慢腾腾站定她身旁,推开院门,往里走。
沈以枝跟在他身后,不敢隔太远的距离,也不敢左右顾盼,目不斜视,脊背挺直。
夏夜的风有些凉,深夜街道已是无人经过,树叶的簌簌声显得寂寥。
裴宴赫熟练地打开她家灯,漆黑的别墅骤然明亮。
沈以枝兀自倒了杯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道,镇定下来几分。
裴宴赫见她面色稍缓,没多待,转身,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走了。”
等他走后,别墅里彻底静了下来,空荡荡的,每一处开着的房门都莫名飘出几缕凉风。
明明是部很有内涵的鬼片,可沈以枝的脑海里总是不自主闪过那些画面。
为了强压下恐惧的内心,沈以枝心底开始背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捂着耳朵飞快往楼上跑,鞋都差点跑掉。
跑进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喘着粗气,又急又促。
好不容易缓过神,安静下来,她紧闭着眼,十指攥紧着床单。
“嘭——”
忽然,玻璃窗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被某种东西敲响一般。
沈以枝这下彻底被刺激到了,尖叫一声,捂着耳朵,狂跑下楼,夺门而出,直奔裴宴赫他家的方向。
刚跑出院门,蓦地撞上一堵结实的肉墙,随之而来的是极浅的闷哼一声。
裴宴赫被撞的踉跄退了两步,“大半夜跑什么?”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沈以枝停住动作,单睁开一只眼睛,看清是谁不自主地松了口气。
这时才后知后觉头顶的痛意,捂着耳朵的手挪到了头顶,坦言。
“刚才我房间的玻璃窗好像被人敲了下。”
裴宴赫撇了一眼远处的碎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真撞鬼了?”
沈以枝听见这个字都没由来后背一凉,往他的方向小小挪了一步。
“不会吧,不至于吧。”
明景湾她都住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怎么她一看那种电影,就这么巧的意外发生了。
实在是太离奇了。
裴宴赫垂着眼将她的小碎步尽收眼底,慢条斯理道:“带我上去看看?”
沈以枝当机立断,“好。”
白捡的保镖,不要白不要。
等真到她房间,裴宴赫开窗检查,往下凝望了一眼,茂盛的樟树被风吹的簌簌响,停留片刻收回目光。
“什么也没有,睡吧。”
沈以枝站在门边抱紧自己,不敢置信,“我刚刚真听到了,你再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