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脖颈，缓缓看向她，嗓音难以控制的哑涩，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喜欢你。”
“喜欢你很多年了。”
第66章
简单的几个字，振聋发聩。
明明是站着，沈以枝却像是深陷泥潭，一点点不断往下沉，直至淹没胸口，空气稀薄，最后吞并呼吸。
她闭了下眼，像是在理清思绪，也像是在让自己清醒。
再次睁开时，她说：“你说过，你不喜欢我。”
裴宴赫皱了下眉，“什么时候？”
有时候揭开一个秘密，就得暴露另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沈以枝沉沉吐了口气，倏然含糊不清地说：“就那次……有个女生在后山……跟你表白。”
说得太详细恐怕就要暴露自己偷听的事情，她及时止损，“就那个时候，你自己说的。”
裴宴赫听出其中端倪，“你偷听？”
“才没有！”沈以枝义正严辞，仿佛煞有其事道：“是我去找你，不小心传到我耳朵里的。”
裴宴赫抿着笑意，解释道：“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你。”
青春期对感情的懵懂，青涩，他心动却不自知。
沈以枝双手环胸，突然好奇，盘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知道？”
裴宴赫脸色不自觉黑了几分，像是极不情愿地说出了这个事实，“你追他的时候。”
沈以枝不确定问：“这个‘他’是指贺清煜？”
裴宴赫：“嗯。”
他从小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沈以枝是他的，不论男女之间的喜欢，只要能生生世世在一起就好。
可看到她离他渐行渐远，追在另一个人身后。
他慌了。
也确定自己喜欢沈以枝。
喜欢了很多年。
如果硬要说得绝对点，那他生下来就注定会喜欢她。
爱沈以枝是他裴宴赫生来的天赋。
“哦。”
原来是误会，沈以枝突然扭捏，语气也变得不自在，“那你……手没事吧？”
刚才那一拳她看着都疼。
裴宴赫扯了下嘴角，“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晚了点？”
沈以枝撅着嘴，依旧不服输，“那我扇了他一下，我手还疼呢。”
连这都要比，真当小孩过家家呢。
裴宴赫拍拍身旁空位，轻抬下颌，“坐过来。”
沈以枝挪着小碎步坐到他旁边，自然把手递过去。
裴宴赫捏着她手腕处的关节。
不轻不重，力道刚刚好。沈以枝用另一只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裴师傅，手艺不错！”
“别动。”
裴宴赫指腹附上她的脸，卡在她下颌处，蛮横地掰正她的脸，目光丝毫不遮掩地盯着她唇。
沈以枝一动不敢动，下颌的力道另她唇瓣微微张着，绯红的唇色像是多汁的水蜜桃，只是下唇处依稀可见已结痂的伤痕。
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目光无处安放，落在他如鸦羽般的长睫，高挺的鼻梁，最终停在微抿的薄唇。
“裴山山，你凑这么近，我又想亲你了，怎么办？”
脑海中的想法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沈以枝意识到后，没觉窘迫尴尬，眨着那双无辜清澈的瞳眸看着他。
那瞬间，让裴宴赫感觉是他故意在勾引她似的。
他指腹离开她的下颌，有一下没一下捏着她的腕关节，唇角勾起抹似笑非笑地弧度。
“嘴上的伤还没好，就想着亲我了？”
沈以枝咬了下唇，贝齿即将碰到伤口时，裴宴赫指节直接卡在她贝齿间，“别咬。”
她后知后觉松了下唇。
裴宴赫手指抽离时，指腹还沾着潮湿，那是她的唾液。
沈以枝全然不知他的异样，一门心思埋冤道：“那还不是你咬的！裴，小，狗！”
裴宴赫不紧不慢，“是谁让我咬回去的？”
沈以枝一哑，听他接着补刀道。
“是谁说的唇友谊？”
“沈以枝。”裴宴赫眼眸微眯，透着淡淡地危险，“唇友谊这词你也能说出来，出趟国真是长本事了。”
最怕他叫她全名。
沈以枝往后退了几分，理直气壮道：“可是我们太熟悉，谈恋爱确实没什么意思啊。”
“那结婚好了。”他没有犹豫的，几乎冲口而发。
沈以枝一怔，连呼吸的频率都乱了节奏，甚至忘记如何眨眼，半晌，她半开玩笑道：“这话听着，可不像是你会说的。”
谁家好人恋爱都没开始，就想着结婚。
裴宴赫一时没有说话，眼神却始终定在她身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沈以枝被盯的头皮发麻，只剩两人的宽敞房间，空气却好像越发稀薄。
她后背陡升起一层冷汗，“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沈以枝站起身，打算逃离房间，却忘了手腕还在某人的桎梏里。
他一把又将她重新扯了回去。
裴宴赫掌心像是止痛的膏药盖在了她的腕关节上，温暖，无法抵抗。
他嗓音依旧低磁，此刻透着几分认真。
“不是玩笑，跟我试试？”
顿了许久，他又补充：“谈恋爱也行。”
对上他幽漆的目光，沈以枝嘴唇几次开合，喉道像是卡了块硬物，始终不知如何开口。
空气里一时只剩下错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毫无由头。
沈以枝垂下眸，出声：“过两天，我给你答复。”
裴宴赫掌心不自觉攥紧，语气威胁：“别再躲我。”
还未等沈以枝回答，门倏然被推开。
她转头，愣了下，随即立马甩开裴宴赫的手，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的模样，端正站起身，不动声色与他拉开点距离，弯着眉眼。
“裴叔叔。”
裴庆年人到中年依旧身型挺拔，眼睛深邃沉稳，散发着坚定而冷静的气场，让人不自主的产生敬佩。
他视线淡淡掠过方才自家儿子牵着姑娘手腕上一秒，听见沈以枝清甜的叫唤。
他恢复以往的表情，唇角微扬，“枝枝。”
身后裴宴赫垂眼看着空荡荡的掌心，指尖无意识攥了攥，没忍住失笑了下。
沈以枝走到裴庆年身侧，仰头看着他，“裴叔叔，我回国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来看看我，连回国礼都没有。”
她佯装生气：“是不是忘记枝枝了！”
裴庆年失笑，“怎么会，裴叔叔这些天太忙，回头就让人给你备上。”
得他这句，沈以枝眼中闪过狡黠，话锋忽转：“礼物就不用啦，就是今天这事是因我而起。”
“裴叔叔，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为难裴山山了，好不好？”
第67章
裴庆年顿了下，目光游走在二人之间，最后停在远处软皮沙发上懒散坐着的自家儿子。
四目相对。
父子二人有多少天没见，不比在国外念书的沈以枝少。
明明在同一个城市，相隔几公里，无数次停在门口又开走的车，就是从未打过照面。
尤其是如今裴宴赫羽翼丰满，他这个父亲倒是显得多余，非必要的联系也近乎为零。
“枝枝，裴叔叔想跟他单独聊聊，你看行吗？”裴庆年笑着问道。
沈以枝犹豫了下，望向后方。
裴宴赫朝她抬了下下巴，似在说，没事，出去等我。
“好，那你们好好聊。”沈以枝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才出了会议室。
待她走后，诺大的会议室彻彻底底陷入冷寂。
裴庆年抽出软椅，从容不迫地在他对面坐下，十指交叠放在腿上，目光犀锐地盯着对面那双跟自己同出一辙的桃花眼。
职场上雷厉风行，令人生畏的气场油然而生。
裴宴赫倒是气定神闲，手掌撑着下颌，懒洋洋歪着头看他，语气不冷不热。
“如果不是来帮忙解决问题的，那我建议您一句话不要说，出门左拐，安静离开。”
“我权当您没来过，也当没见过。”
本就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在这句话更加降至冰点。
裴庆年后槽牙咬紧，一丝不苟地脸上出现裂缝，他沉沉吐了口气，像是在给自己缓冲，然后才道。
“这件事是你先动手的？”
既然开口问了，那便是来帮忙的。
裴宴赫语坦荡应下，“是。”
裴庆年眉宇间沉了几分，“他有没有还手？”
裴宴赫语调闲闲，气焰却嚣张至极，“还没人敢动我。”
无人察觉的地方，裴庆年藏在桌下攥紧的十指松了几分，唯有指背留下青紫的凹陷。
他面上依旧带着厉色，“城南贺家有没有听过？”
裴宴赫一时没有回答，沉默了会儿，似是在脑海中找寻这家人，良久，悠悠道。
“只听过贺老爷子是抗美援朝立过赫赫战功的退役老兵，其他的没什么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