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枝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他身上,弯唇:“当然。”
裴宴赫收回手机,习惯性地拉过她的手腕,轻轻按摩着。
他掀了掀眼皮,语调散漫:“后天需不需要我去现场?”
沈以枝看向他的眼中充满怀疑,“你能去吗?”
他大病初愈的身体冷水不能碰,凉风不能吹,甚至被谈蕙雅女士下达了禁止出门令。
这些天他办公都是居家。
甚至还以监督他的名号,把沈以枝拉来家里二十四小时陪着他。
原本把他家当酒店的沈以枝,这会直接演变成住他家了。
反倒对面的自己家偶然需要拿个东西才回去一趟。
“你需要我,我就会在。”裴宴赫定定地望着她。
沈以枝眉眼弯起:“我需要你平平安安的在我身边陪着我。”
至于其他的事,她来处理便好了。
-
翌日。
沈以枝跟往常一样,窝在裴宴赫的书房。
她左手握着画笔,手腕平稳自然,神情专注,薄背长颈挺直。
地板上是散落一地的废纸,多到像是铺了层地毯。
相比前几日,这种不满意的废纸已经算少了,可她还是觉得哪里差点意思。
如果懂行的看见这满地被嫌弃废纸上的画,只会不禁感叹这画丢了实在是可惜啊。
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
裴宴赫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狼藉,他垂着眼,一语未言,自顾自弯着腰去捡。
身后传来不小的动静。
沈以枝从画纸中回过神,侧头就看见裴宴赫蹲下身子在那捡纸。
鲜少见到这幅画面,她嘴角忍不住向上。
“裴山山,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裴宴赫知道她肯定憋不出什么好话,头都未抬一下,“像什么?”
沈以枝指尖点着下颌,拖着长长的调子道:“像……任劳任怨为不着家妻子收拾残局的苦命丈夫。”
不着家妻子?
苦命丈夫?
裴宴赫动作微顿,眉梢轻轻挑了下。
这个形容他还挺喜欢的。
一时也没回怼。
沈以枝对自己说出如此贴切的形容,颇为骄傲,意犹未尽道。
“尤其是你现在一句话不说埋头苦干的样子,更像了!”
捡起最后一张废纸,裴宴赫站直起身,把手里厚厚一沓放到角落纸箱里。
才走到她身边,眼尾深深朝她递去一眼。
沈以枝无辜地眨了下眼,内心没忍住腹诽,这眼神更像个怨夫了。
裴宴赫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上手掐了下她脸颊的软肉:“想象力这么丰富,当画家真是委屈你了。”
沈以枝捂着一边脸,凶巴巴瞪着他,不满道:“再掐我脸都要被掐大啦。”
抱怨的话在裴宴赫那并不起多大作用。
他手欠地又掐了下她另一边脸,然后,径自往外走,只留下一句:
“不着家妻子下楼,苦命丈夫伺候你用餐了。”
沈以枝:“……”
第109章
记者会当天,后台。
艾黎翘着腿,低头刷着网络上水涨船高的相关帖子,听见休息室门开合。
助理小张猫着腰走进。
艾黎轻嗤了一声:“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干什么?”
助理小张呆楞着脸,缓缓直起腰,“艾姐,你不是要我帮你去看一下外面记者来了多少嘛,我怕被人发现,所以才……”
艾黎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我让你光明正大的去看,谁让你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助理小张垂着头挠了挠脑袋,对她的谩骂早已习惯,深知这种时候她只要保持安静,就能少挨点骂了。
见她又哑巴了,艾黎自觉无趣,转回头看着化妆镜,“来了多少人?”
助理小张慢半拍答:“基本上都坐满了。”
艾黎缕了缕头发,忽问:“有没有不相干的人入场?”
助理小张想了下,安保那边好像没有出什么岔子,才道:“暂时没有。”
闻言,艾黎陷入了片刻沉思。
沈以枝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过来砸场子了才对。
就像当初她雇摩托骑手那件事被发现,沈以枝二话不说就砸了她的画板,上门找她清算。
沈以枝的性子受不得一点委屈,也憋不住一点事。
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
“不管她了。”艾黎回过神,侧头看向她,“证据准备好没?”
助理小张把手中文件递上前,“都准备好了,艾姐。”
艾黎接过厚重的文件袋,艳红地唇勾起抹张扬的弧度。
“好戏即将开场。”
-
二十分钟后,记者会现场。
无数台机器对准同一方向,记者埋头整理笔记本中待提问的问题,氛围严肃安静,只剩敲击键盘的声音。
直到人群中有人说了句。
“艾黎入场了。”
众人齐抬头,摄像机闪烁不停。
艾黎面带着柔和地笑站定在正中央,她依旧穿着套贴身旗袍,不过今日是稍微浅的淡青色,动人的脸上显出几分楚楚可怜,让人不自觉归类为受害者那一方。
她从容扫了眼台下忽明忽暗的闪光灯,慢慢开口。
“大家好,我是艾黎。”
台下记者迫不及待发问。
“艾黎小姐,请问ocean正面刚自己没抄袭,并要求您拿出证据一事,您怎么看?”
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极其优雅淡然地坐了下来。
另一侧助理小张走了上来,她将一张张手稿像幻灯片般展示在镜头前。
每张手稿都是不同时期的画作,唯一相同的那便是右下角都注有“艾黎”署名。
台下有博览群画很多年的记者认出这些画的奇妙之处。
“这手稿上的画不就是ocean的画?!”
现在已经不是画风相似的问题了,而是ocean的画跟艾黎的手稿竟然一模一样?!
天才画家ocean原来是个冒牌货?!
这通稿一发,恐怕整个画圈都会引起激烈的讨论。
但艾黎还没说话,记者寻求真相,忙问。
“艾黎小姐,您拿出这些手稿的意思是,ocean这些年所有的画都是抄袭您的手稿吗?”
艾黎看着镜头,语气笃定:“没错!ocean不仅抄袭我的手稿,还多次模仿我的笔风,拒不承认,此事严重影响圈内风气!”
“所以,我要求ocean公开向我道歉,且永久不得再踏入画圈半步!”
底下响起统一的噼叭键盘声,还有极小声地议论。
“ocean一直走的是年少成名的天才画家路线,不仅没露过脸,也扒不出个人信息,听说家庭背景还不一般,不会这些年她的画都是找人代笔的吧?!”
“难怪她回应的公告能这么理直气壮,原来身后有人啊!”
“瞒大众这么久,这可是一个史诗级的舆论新闻,我不信她这还能坐稳天才画家的凳子。”
“我看别叫天才画家了,叫冒牌货画家得了吧。”
……
听着底下朝预想方向发展的言论,艾黎眉宇间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慢腾腾站直起身,冲着台下记者,正色道。
“以上就是我召开本次记者会的目的,希望大众能为我讨一个公道——”
“如果我不道歉呢?”
一道如击玉般泠泠的声音打断了艾黎的话语,在众人身后响起。
敲打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齐齐转头,视线齐聚到入场口的方向。
原本守着门的保安被两排身着黑色西服的保镖直接推至一边。
临时工遇上专业人士,就像是火星撞上地球,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看着他们霸道不讲理地开出条路。
被拥护着走在正中央的女人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她波浪卷的乌发披散在两侧,精致的脸只有巴掌大,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出众的骨相漂亮得极具攻击性。
身上自带的那种清贵疏离的气质,让人目光不自觉被吸引。
全场安静地落针可闻。
也就是看见她的那一秒,众人屏息,脑海里只剩一句——
她就是ocean。
记者迅速调整摄影机的方向,闪光灯跟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至正中央。
最后停在艾黎身侧。
对于她的出现,艾黎莫名心中一紧,旗袍下指尖陷进血肉里,压出浓重的血痕。
她咬着牙看着沈以枝,用着轻松的语气,压低声音道:“你还真敢出现?”
沈以枝朝她温和一笑:“不出现岂不是会让你失望,所以,我这不就来了。”
成年人之间的体面大概就是笑里藏刀,话里藏针。
艾黎唇角冷厉一勾:“你来了正好,贺清煜那份我帮他一起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