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不事舅姑,说他不侍奉她那两位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爷娘。
先前已经被她羞辱,毁谤他身为男人的能力不中用,眼下又被她一遍一遍地戳着心窝反复凌迟,但凡要是个男人,都绝无可能容忍!
陆象行身为镇国骠骑大将军,男人辈里的翘楚,是断乎不能忍下这口气,遭人如此诬蔑的。
抬眼,尾云公主已经上了那艘贼船。
枣色帷纱落在江边,她竟头也没回,和她的那个心腹侍女登上了南下的渔船。
那渔船透着蹊跷。
陆象行微微攒眉。
艄公把铁链抛上甲板之后,暮色深深,竟又有一二十个男子悄然打着火折子钻上了船。
这些人形迹可疑,加上这船,若说是打渔的船,委实大了一些,江面上若有这样规模的船只,应当向当地府衙报备。而为了鱼苗的循环再生,这等报备的船只在入夜,规定的时辰过后,不得再出水打渔,以保护江中的鱼群种数。
这透着古怪的渔船,又登上了十几人之后,陆象行想,那必然不是她的混账王兄派来接应她的尾云人马。
陆象行攥着那封和离书,想着自己都被休了,实在应该懒得再管“前妻”的闲事。
回撤几步,内心的不安却隐隐作祟。
望向那艘已经开始徐徐向南行驶的船,陆象行的右眼皮急遽地跳,一种极为不妙的征兆似乎正在浮露。
他实在没法做到坐视不理,即便那船上只是两名普通的弱女子,也不该抱有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陆象行沉下脸色,快步朝着江边而去。
今夜似乎在涨潮,江水漫涨,两岸的堤岸在江水拍打间,露出一团团黑魆魆的树影。
陆象行弃了赤霄,在逼近江水之后,迅速地投身入水,整个人便似一尾鱼跃入大江,笔直地窜向那艘灯火黯淡的船只。
船上,一群人似乎正在商议,该如何处置这两个不速之客。
艄公呢,把他脸上稀疏的白须扯落,露出一张中年精壮男人的脸孔,原来,这人竟是个没有半缕须发的光头。
烛光照耀下,那颗圆溜溜的光脑袋,冒着光,油滋滋,好似一枚刚出锅的卤蛋,还向上冒着一丝热气儿。
“这两人,看起来像是尾云国人,而且据我观察,她们身上的包袱里,藏着值钱的玩意儿!”
这人经验老道,游走于黑白两道之间,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了门道:“这个女子说的汉话里夹杂着尾云话,她在房中与那个侍女说的,则是尾云的官话。尾云地方不大,但口音却五花八门,能说这么标致的一口尾云话的,在尾云国非富即贵。”
近来江面上的生意不好做,兄弟们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各有各的难处,有时碰见老弱残疾上了贼船,也念在好生之德,都未曾动手,这一单生意要是再不做,只怕又不知多少日才能揭开锅了。
这里边,便有不少人决意铤而走险。
“好,都听你的。”
艄公又道:“我在她们休息的舱房里点了安神香,这一炷香,够她们昏睡到天亮的了。先进去,搜包袱,拿钱。”
片刻之后,几人拿起刀剑便破门而入,齐刷刷地冲进舱房,掠过熟睡的蛮蛮和小苹,把她们藏在床板内侧的翻了个底朝天。
所有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之后,匪徒们倒抽冷气,实在是不禁为这二人的贫困潦倒感到心疼。
包里除了两件半新不旧的衣裳,比脸都还干净,穷得叮当响,境况实在不比他们好多少。
于是便有人心涣散:“怎么办?是你说她有钱的!现在钱拿不到,等她醒来,万一去报了官——”
话赶话的,接着就有人提议,手指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了,然后抛进江里。”
此举毕竟太伤天害理,艄公有过短暂的沉默。
一个人已经蹲下来,拨开了蛮蛮睡着之后铺在面颊上的青丝,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连这个强盗也看呆了眼:“好美貌的小娇娘!”
他这一句话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几个江洋大盗都齐齐垂下眸,看向满室烛光之下,那被拨开了面容的女子,无不惊艳。
蛮蛮玉体娇卧,高枕而眠,面容甜美而纯静,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到周遭的危险,睡得沉憨。
就连她身旁的小苹,看起来也是上人之姿,这一主一仆加起来,比平日里见过的来往女客,标致了八百倍。
尾云国土地贫瘠,人口不多,几时出了这般玲珑水灵的人物,几个人看得迷迷瞪瞪的。
色字头上一把刀,蛮蛮脸一露,立刻就有人动了色心。
“不如……”一个独眼龙走出来,向老大艄公提议道,“不如就让哥儿们几个先享用,完事了,再把人往江里一扔,毁尸灭迹……”
艄公的脸上露出对这不成器手下的恨意,正要说话。
那半边先前他们破门而入时砍坏的门,只听得又一声劈裂之音,剩下半扇门轰然倒塌。
强盗土匪的目光发直,眼看一道比那扇门还高半个脑袋的健硕身躯,用锐不可当的勇武之力,一剑便劈开了那垮塌的半扇门,从满地碎木中间走来,脸色如山雨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