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咒死在宿主的体内。
但咒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且寿数极长,一般可活数十年,陪同一个成年人由生及死地走完一生。
他从她手里,将她的蛊虫夺了过去。
陆象行也觉着,自己大概是疯了。
当她再也不会想起他,当她和那个男人在窗下对弈,她言笑晏晏,神情是他前所未见的放松而认真,陆象行胸肺里的妒火,终于湮灭了他的理智。
上国的将军,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了异国公主的手里。
可仔细想来,他早该顺应天命,解甲归隐了,兵符已经交出,职务也已经卸下,如此的一个他,只是大宣普通的子民,那么,他为了尾云国的女子昏了头脑,终归,也无妨吧。
看他隐忍着一口气不言不语,也不知是否后悔,可蛮蛮已经不能后悔了。
她垂着眼眸,踢了一脚身下的石子,等石子滚落坡下,没入茸茸新发的春丛,她幽幽道:“好吧,你心意这样诚恳,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今天就可以搬到白鹭居来了。”
陆象行身姿凝滞,微微颔首,回应一声,声音沉吟:“公主不需要试试我体内的‘咒’?”
就这样,她便放心了么。
蛮蛮看到他服下蛊毒之后的情状,便确认他已经中蛊了,所以不用试。
“会很疼,你现在这样忠诚,我不会用蛊毒试你,何况,你之前中了菌子毒还是因为我。”
说起毒菌子,蛮蛮汗颜地把眼睑拂落,吐了下舌。
陆象行回大灵清寺取行李,蛮蛮轻“嗯”一声,总觉心里几许惭愧,等他一走,蛮蛮便也往回走。
被他握过的小手,似起了一丝热度,与另外一只手不一样。
那种感觉,真是诡异地……有一点儿似曾相熟。
蛮蛮抬起小手,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何不同,只是缭绕着一丝隐秘的气息。
细细嗅起来,与佛手柑几许相似,但又不全然相似。
蛮蛮略蹙眉梢。
脚尖稍顿,忽见一行人急色匆匆地赶往山下去,蛮蛮抬起眸,见到小苹从里边走出来,见到她,便道:“公主。”
蛮蛮再看那一行人,蓦然有了猜测:“尤墨呢?是被他阿爹捉回去了?”
“是的,”小苹点点脑袋,“国师说他不着家,不成器,差了府上的人来,把尤墨公子五花大绑,用驴子拉走了。”
“……”
尤墨的爹,是个脾气火爆的人,连王兄都不敢轻易得罪。
看来他跑来骨朵峰的事儿,没有通知国师,才致使国师大人大动肝火,如此降罪。尤墨家里,家法森严,这回他回去,只怕是九死一生,非得躺在床板上半个月下不来不可。
蛮蛮叹了口气。
小苹诧异道:“公主,咱们不去解救尤墨公子?”
蛮蛮把手轻轻一挥:“等一等吧。我的侍卫还没来。”
国师府如龙潭,孤身入龙潭,胜算不大,蛮蛮找人壮壮声势。
她有十个侍卫,但一起上,有些大张旗鼓,对国师有冲撞不敬,所以,只叫上庚一个人就够了。
她还特意,在陆象行收拾东西,准备搬进白鹭居的时候,悄摸儿旁敲侧击了一句:“庚,以你的身手,你一个人,能打得过多少人?”
“尾云人?”
蛮蛮煞有介事:“自然,自然是尾云人。你怕上国人我知道,不过尾云人,你多少还是能对付几个吧?”
帷面下,陆大将军的神色有一分睥睨自若。
尾云士兵,以他一人,正面可当三百,万军从中亦可全身而退。
蛮蛮抚抚胸口:“你这样有把握,我就放心了。你这副性子,一点都不像尾云人,倒和上国人一样冷静沉稳。”
陆象行微微侧目,似乎要询问公主为何这样说,蛮蛮叹道:“我们尾云国的大将军达布迎,明明谁都打不赢,可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牛都在天上飞呢!”
尾云公主眼底娇憨的笑容,一如往昔,粉腻酥融,百媚丛生。落在眼底,陆象行莞尔,黑色瞳仁里藏着化不开的柔色。
但蛮蛮的下一句话,便让陆象行眼底的温柔死寂。
“墨哥哥被他爹抓走了,你随我下山走一趟吧,我要去救他。”
墨哥哥。
即便是过去,她也从未对他如此亲昵。
袖下的手捏成了拳,陆象行黯淡了目光。倏然,嘲弄地勾了唇角。
“好。”
此地也无好的代步,唯有步行,下山一趟殊为不易。更何况来不及报备月亮宫,王兄那边安排不出人手来。
蛮蛮如今怀着孕,身子不方便,起初尚能忍耐,到了半山腰处,忽然腹部作痛。
想来是金尊玉贵的腹中胎儿,吃不了这长途跋涉的苦,比母亲率先使起娇气来,声势也不容小觑。
蛮蛮的脚步愈来愈慢,后来,她走不动了,靠在一株老树下休息,陆象行来到她身旁,二话不说,将蛮蛮背了起来。
蛮蛮娇呼一声,人到了陆象行背上,在他稳稳当当的背负之下,继续朝着山脚前行。
男人的背宽阔而厚实,肌肉虬结,摸上去,筋骨嶙峋,如山陵般蜿蜒起伏,坚不可摧,蕴藏着强悍莫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