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不危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认真地解释:“我并非仙人,我如今刚来京中,对此处还不熟悉。”
她说了这话,又将手中的糖人递给眼巴巴瞧着的孩童:“你想吃吗?这个送给你。”
孩童虽然整颗心都到了糖人那里,但接过这糖人之前,还是机灵地问一声:“无功不受禄,不知道姐姐想要我做什么事?”
梅不危并不犹豫,缓言解释:“我初来乍到,想在京中谋个生计。我看这里有个医馆,不知那里是否还缺医师?”
“你是医师?”孩童吃惊地看向她手中的剑。
梅不危看着他,低声解释:“一路奔波总要有自保的手段,平日里习惯有剑伴身。我带了医箱,只是来京中后,将医箱放在了客栈。”
“一路奔波不容易,自然是要如此,自然是要如此。”孩童瞧见她低垂的目光,急忙应声,又说,“我对这医馆颇为熟悉。我还未出生,这里已有了自真医馆。幼时若是我任性不听话,阿娘总会吓唬我,说要将我带去自真医馆,让那里的高医师看看我莫不是得了病,给我开个药方。”
“高医师那时就在这里了?”梅不危心中微惊。
孩童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解释道:“自真医馆的高医师有两个,老的高医师如今因为年纪大了,已经不出来问诊了。小的高医师是他的孙子,医术也很高明。”
他虽然看起来年纪小,可说话没有丝毫孩子气。
“若是仙人姐姐想要去那里,我可以带你去见小高医师,他可好了,一点也不凶,我们都不怕他。只不过,他已收了两个学徒,恐怕不会再收学徒了。”
梅不危听了他的话,顿住半响,终于轻声问:“小高医师对你们很好吗?”
“那是自然。”孩童果断地点头,“只是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娶妻成家,我阿娘说,高医师根本不敢跟女郎说话,哪怕医术再高明也没用,这样何年何月才能成亲呀。”
“仙人姐姐,”孩童好奇地看着她,“你想去医馆里见高医师吗?我可以带你去。”
听了孩童的这些话,梅不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谢过他的好意,但并未让这孩童带她去医馆。
她将那个糖人递到这孩童的手中,转身离去,独自去了医馆内。
医馆中,大堂里并没有看病的人,只一个年龄刚过十岁的少年郎坐在椅子上,他就是高医师的其中一个学徒,名叫乐之。
他本单手托着脸,靠在一旁的桌上小憩,一听见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还未来得及睁开眼,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招呼声:“尊客是来买药,还是要看病?若是要唤我师父去贵府中问诊,可得等一会儿。还有近日转暖有好些人贪凉闹了肚子,可要注意夜里保暖。”
待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看清面前人,那段话才顿住,又是一声轻呼。
乐之颇为羞赧地站起身,小声问:“女郎是来看病吗?我师父在里间呢,女郎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师父出来。”
他说着就要跑进里间。
梅不危叫住他。
“你师父可是高医师?”
“是。”乐之没明白这话的意思,懵懂地点点头。
梅不危听了这声答复,隔着一道帘子,望向里间。
想不到师弟如今也做了师父。
师弟当年进入师门时,比这孩子年龄还小。不知他看到这孩子时是否会想起在师门中度过的那些日子。
“里间是有病人?”梅不危又问。
乐之一听这话,笑着解释:“女郎误会了。我师父不是在里面问诊,他今日不知怎的有些头疼,现在正在里间歇着。女郎着急的话,我这就去叫他。”
梅不危叫住他。
她的声音向来清冷,但因着心急和不易察觉的胆怯,声音有些颤抖。
“不必,我亲自去里间看看。”
梅不危快步走到帘子前,脚步一顿,接着轻轻叹息一声,而后果断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在大堂中的乐之没来得及拦住她,一向稳重的师兄今日又恰巧不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睁睁看着梅不危进了里间。
“乐之,我实在头疼,你先去把你师兄叫回来。”
听到身旁传来脚步声,正在塌上休息的高志翻了个身,随意开口吩咐道。
这两人一样的毛病,不等见人就急着说话。
“骆竹。”
梅不危走到塌边,静静地看着他。
没想到师弟只是长了身量,比之前高了些壮了些,但眉眼没怎么变过。她一眼变认出他就是她曾经的师弟,骆竹。
一听到她的声音,高志的身体僵了一瞬,他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都因为这声呼唤发抖。
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叫出他的这个名字了,梅不危的声音像是从云端传来的一道惊雷,让这些年隐藏在此处早已把自己当成平凡医师的高志一下子惊醒。
惊讶和恐慌过后,他缓缓起身,这些年隐隐在心底的不安钻了出来。他终于迎来了要面对师姐的这日。
“师姐,你来了。”高志看着梅不危,半响后又轻叹一句,“你终于来了。”
这话才刚说完,他又看到梅不危手中的剑。
他目光瑟缩一下,声音一顿:“师姐随我去二楼。”
梅不危并不说话,只看着他,看他绕开她去了门边,这才缓缓抬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