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什么孩子?”里正脑中发懵,顺着孟韵的话看向她的肚子。
孟韵连忙抬手用袖子遮住小腹,摇头道:“不是我。”
“那是谁?”里正又去看焦文俊,嘴上的八字胡惊讶得快平成了一线。
看到焦文俊立刻别过脸,里正这才大悟。
怪不得孟娘子要和离,焦家这是蹬鼻子上脸,连当家主母的脸面都不顾了,直接弄了一个孩子出来。
这叫什么事呀!
里正袖子一甩,鼓着腮帮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背对着焦文俊,眼角风都不扫一眼。
“按律法,这宅子是我的嫁妆。如今你一家享受了三年,不该、也没有理由来质问我,为何什么都未留下——”
“因为,这一切原本都是我的。”
孟韵冷眼看着焦文俊,眼里从前流淌的眷念与柔情,早已消失殆尽。
此书乃她们父女商议之后所立,涉及银钱地契铺子。分什么、分多少给焦文俊,都由她一一点头过目。
若不是怕逼得焦家母子狗急跳墙,孟韵真想连这宅子也卖了,折成现银带走。
说实话,焦家已经从她身上得到不少便宜了。若是贪得无厌,她不介意告到县衙去。
此时,焦文俊的眼睛正四处张望,纳闷他阿娘为何还不出来。
他阿娘是个厉害的女人,有的是手段阻止孟韵娘,避免继续在里正面前胡言乱语。
焦文俊不知道的是,孟韵在回来的路上便已派人收买了“李神仙”,让他今日想法子把焦母支开。
果然,没了阿娘帮忙的焦文俊,犹如独木难支。
他已经什么都不顾了,既然孟韵娘铁了心要和离,那他势必要多搜刮一些财产,为自己未来锦衣玉食的生活留下退路。
“一个宅子就想和离,天下哪儿有那么便宜的好事?”焦文俊阴鸷地笑了,幽幽道:“不可能,不可能……没有这样的好事。”
“两愿离”需要男女双方父母立据。孟韵知道单凭今日这一闹,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不想跟他纠缠,孟韵朝着里正福了福身,转身带着青幺往外走。
两三步后,孟韵停了下来,忽然转身看着焦文俊,然后快步朝他冲去,一整个来势汹汹。
里正不明所以,焦文俊大骇,以为孟韵气极欲要杀.人,急忙从椅子上跳开。
只见孟韵高高举起一只青花瓷瓶,狠狠砸向焦文俊站定的脚边。
“啪——”青花瓷器碎了一地。
像刚才焦文俊在内室砸的那样,毫不手软。
孟韵吹拍着手心并不存在的灰,心情可见的神清气爽。
“我孟韵娘,不、欠、你、的!”
她看着昔日的夫君,一字一字道。
第19章 人心反复
坐在回孟家的马车上,孟韵心情松快极了。
和离已交王里正提上日程,该搬走的东西也搬走了,她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元叔奉了孟老秀才的命令,比孟韵晚走半日,清点府中仆人。凡孟家来的便依旧带回孟家,新来的发了本月的月俸,任凭去留。
马车晃晃悠悠,孟韵想起了自己坐着喜轿嫁来留仙镇的时候,情不自禁伸手撩起了车帘。
她想看看,这三年来留仙镇到底变了些什么,物是人非,总该是一起改变的吧。
此刻镇街已入傍晚,黄昏十分,各家的烟囱上飘出了连绵不绝的白烟。年轻温柔的女子拍打着一身黄土的孩子,耳上银环随着身子动作来回摆动,马车一闪而过,孟韵只来得及看清女子微蹙的眉头。
这女子的面孔她并不陌生,初来留仙时,对方手里正抱着两三岁的小娃娃。没想到,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身子更贴近了车厢,孟韵稍微抬头,一连两三处,情形都大差不差。
忽然觉得无趣,孟韵垂下了眼眸
,撩着车帘的手也慢慢放下。
三年的时光竟然如此飞逝,留仙镇与她而言,真像是梦一场。
孟韵情不自禁摸着手里的疤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没想到,一切痛苦和折磨竟然就这般结束了。
脑中忽然将方才见到的女子的脸,一下换成了玉珍,想到三年后玉珍怀抱孩子的样子,孟韵的嘴角慢慢勾起,淡淡的嘲讽在笑容里漾开。
临走时,里正追上来,悄悄站在马车外告诉她,“和离文书落定、加上双方父母立据,须得花上十来日。若孟娘子铁了心想要和离,须得提防焦家这边反咬一口,免得弄出些莫须有的罪名,将事情闹大。”
她问心无愧,想来除了子嗣一事,焦家哪里能捏住别的错处。
谢过里正好心提点,孟韵正色道:“焦文俊与人私相授受,还有了孩子。若他们这次不肯放过我,我也只有闹上公堂了。”
按焦母的性子,那么疼玉珍和她肚子里的孙儿,总不会把孙子打了来证明儿子的清白吧。
孟韵神色坚定,一脸不惧地看着里正,丝毫没有因他话里焦家可能带来的危险而不安。
里正看孟韵这里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连带着最后一丝劝和的心思也歇了。他想到焦文俊固执癫狂的模样,心里不由对这位柔善的孟娘子暗自担忧。
“孟娘子保重。”里正朝她拱手作别……
*
孟韵载着满满当当的一车行李回了孟家,二老都很欢喜,当日午膳时吩咐庖屋的厨娘特地添了两味珍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