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重修完的舜华宫却完全变了副天地,姜映晚走到时,门口正有几个小太监在做洒扫,因宫殿主人还未住进来,他们的神色也十分放松,偶尔凑到一起说笑上几句。
见到姜映晚走近,他们才立即收敛了笑容,恭敬地向她行礼。
“起来吧。”姜映晚驻足在门口,仰头望着这座焕然一新的宫殿。
一个胆大的小太监走上前:“殿下,奴才带您进去看看?”
姜映晚向他一笑:“劳烦你啦。”
小太监立即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情。
一进入宫门,姜映晚便觉得眼花缭乱起来,一路春意葱茏,花红叶绿,殿内更是雕梁画栋,彩绘斑斓。
她心中暗暗心惊,这可比王昭仪的永宁宫精致绮丽多了,难怪太子哥哥耗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来重修。
虽然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宫外的别苑,可是一想到这座宫殿完全属于自己,再没有人每天监控她的一举一动,对她指手画脚,她便开心地不能自已。
她坐在檀木椅上,抱着茶茗忍不住美滋滋地想,虽然陛下总是喜欢逗她,还时不时地吓她一跳,可是他对自己也是真的好。
她一定要好好孝敬陛下,哪怕后面被揭穿身份后,陛下不要她了,她也绝不会因此怨恨陛下。
谁让是她欺瞒陛下在先呢?可惜她做不了陛下真正的女儿,是她辜负了陛下。
姜映晚坐下便不打算再走了,反正陛下已经同意了她今日就搬进来,她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陛下的含元殿了。
哪有已经成年了的公主还天天赖在父皇身边的,御史早就有些意见了。
姜映晚将舜华宫全部过了一眼才歇下,叫人传了午膳进来。
吃饱喝足之后,姜映晚便打算小憩一会儿,正在这时,之前领她进门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向她通报:“殿下,昭仪娘娘来了。”
这宫里只有一个昭仪娘娘。
姜映晚瞬间没了睡意,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对他道:“你去跟母妃说我睡下了。”
小太监连忙应下。
姜映晚咬紧唇,忽然又抬手止住他:“不,还是让她进来吧。”
她心中虽然慌张忐忑,可想起陛下说要护着她的话,心中陡然多出了一些底气。
陛下会护着她,她不用再惧怕王昭仪了,何况被认错一事本就不是她的错,王昭仪若再拿这件事来威胁她,她就……她就骂回去。
她才不怕王昭仪了。
姜映晚为自己打好气,才做出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端坐着王昭仪进来。
不多时,王昭仪那张脸便出现在了眼前,她进门时眼睛先往四周打量了一番,才转回到姜映晚脸上,眼神有些复杂。
“一段时日不见,晚晚变化大得险些让母妃都认不出了。”
明明被她带进宫时,眼前这女子还一脸畏惧胆怯,瑟缩在她眼下,丝毫不敢违抗她的命令。
可如今,这个假公主不仅叫陛下捧在了手心里,还试图挣脱她的掌控。
宫人都下去了,姜映晚深深缓了一口气,才大胆地直视上她的双眼:“我的变化还不是赖娘娘您所赐么?”
如果不是王昭仪冒认下她的身份,她也不会有进宫的机会,或许终其一生她都无法享受到这样尊荣的生活,可她也不必时刻都提心吊胆,害怕自己哪一天忽然丢了性命。
王昭仪上前一步,向她抬起下巴:“你以为你现在仗着陛下的恩宠,便可以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么?你是个什么身份你自己心知肚明,若是陛下知晓了你并非本宫的亲生女儿,你以为你还可以继续享受着现在的尊荣?”
姜映晚心头一颤,轻轻咬了下嘴唇,随即用柔软的嗓音问她:“可是……昭仪娘娘您敢对陛下说出我的身份么?”
王昭仪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姜映晚歪了歪头,眼神天真又无辜:“您要如何向陛下交待呢?明明您一早就知晓我并非真正的公主,却还是接我进了宫,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吗?”
王昭仪的眼神变得十分冰冷,甚至流露出一丝杀意。
姜映晚虽感到头皮发麻,但还是坚持道:“保持现状不是很好吗?娘娘您也得到了您想要的。”
王昭仪嘲讽一笑:“本宫想要的?本宫简直后悔不及。”
她想要陛下的恩宠,想要为陛下再生下一个皇子,可陛下每日里来她的宫殿,却从不正面看她一眼。
她亲眼看着陛下对这个假公主是如何
宠爱,对自己是如何冷淡敷衍,心尖恨得仿佛是在滴血。
陛下对她所有的恩赐都来自于这个她看不起的假公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施舍。
而现在,这个假公主竟还妄图要摆脱她的掌控。
姜映晚被她锐利的眼神吓了一跳,小声地道:“反正……反正我不会再任你摆布了,大不了您去向陛下告发我的身份好了,到时候……我就算死也肯定会拉您一起的。”
姜映晚吞了吞口水,不确定自己的威胁是否有用,可现在王昭仪还没有得到靖远侯世子的支持,她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想来是不敢豁出去的。
王昭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冷静下来:“你放心,本宫比你更珍惜自己这条命。”
说完,她才一拂袖转身离去。
等她离开后,姜映晚才忽然松了一口气,浑身软软地瘫进了椅子里,不住地拍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心口。
“吓死我了……”
回想起方才王昭仪眼中的冷意,她睫毛垂了下来,轻轻咬住下唇,缩在椅子里抱紧了自己。
果然一回到宫里就没什么好事,她有些想念在别苑里的日子了。
只有她和陛下两个人该多好啊,嗯……再加上太子哥哥吧,其他人都不要了。
……
含元殿内,天子处理完这段日子积累下的政事时,已经将近傍晚。
郭开见他停下笔,连忙上前奉上盥洗的温水。
天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双手,转头问:“公主那边可叫过晚膳了?”
郭开低着头:“回禀陛下,舜华宫那边传过消息,公主已先行用膳了。”
天子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可惜,他原想着若晚晚还未曾用过膳,便过去陪她一起,如今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往外看了一眼深沉的天色:“罢了,先传膳吧。”
等他用完膳,再去舜华宫看望她,不知道新修的宫殿晚晚住得还习不习惯,可惜晚晚年纪大了,他也需有避讳,不好长留她在含元殿居住。
晚晚还是待在他的眼前才能让他放心。
传膳的人才出去不久,天子又收到了德妃在外面求见的消息。
他略想了想,还是让她进来了。
毕竟德妃为他打理后宫多年,又育有一子一女,他多少要给她几分颜面。
德妃笑盈盈地走进来:“臣妾见过陛下。”
天子抬手将她叫起:“有什么事直说吧。”
德妃向来知晓他的性情,对他冷淡的态度也不在意,笑着说道:“臣妾今日是为了令仪而来。”
天子瞬间便抬起了眼眸,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说。”
德妃笑道:“这还是静仪前些天进宫,才让臣妾想起来,令仪今年也有十六岁了,比静仪当年出嫁时差不了多少。”
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德妃略顿了顿,继续道:“令仪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臣妾虽非令仪的生母,却也十分心疼这个孩子,便想着为令仪相看相看可有合适的小郎君,能多一个人照顾令仪也是好的,如此也算为陛下分忧。”
她眉头微蹙,神色中带着关切,俨然一副为令仪着想的姿态。
而天子听她说着,眼神却一点一点变得冰冷起来。
第26章
不安迎接她的会是天子的庇佑,还是雷……
给晚晚找小郎君?哪个小郎君能配得上他的晚晚?
天子光是想到有个他从未见过的混小子会站在晚晚身边,心尖就闷得发疼,看着德妃更是脸沉似水:“住口。”
德妃听出他的怒意脸色瞬间一白,连忙给跪下了:“陛下恕罪。”
她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在天子的威势下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言一句。
天子眼神阴郁:“令仪才回来多久,你就这般容不下她,迫不及待要将她送走?”
德妃忙为自己辩解:“臣妾冤枉啊,陛下心疼令仪,臣妾又何尝不是?正是因为臣妾疼爱令仪,才想着为令仪寻一位稳妥贴心的驸马,好让陛下也放心。”
放心?德妃这分明是来闹他的心。
他冰冷的视线几乎要从德妃身上剜下一块肉来:“令仪的婚事朕自有主张,容不得任何人插手,德妃若闲得慌,不如在宫里多抄一些书,省得再往朕的公主面前指手画脚。”
德妃脸色发白,颓然地跪在地上,身心如遭重击。
她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不留情面,明明她也是为陛下分忧,若非如此她何必去关心一个非自己亲生的公主,她到底哪里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