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安抚之意,姜映晚在睡梦中,眉头也悄然松展开来。
……
确定她身子无事后,天子才回到明光宫。
郭延见他从华胥宫回来后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顿时松了一口气。外界只知太子殿下顶撞尊长触怒龙颜才被关了禁闭,他却知晓这父子二人是因为令仪郡主犯了冲突。
陛下对令仪郡主的心思可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一打早就看出陛下对郡主不仅仅是单纯的父女之情,可陛下浑然不觉,他也不敢做出提醒,只能这么糊弄过去。
可陛下对郡主有心思就罢了,怎么连太子殿下也……这父子同争一人,争的还是从前的公主殿下,传出去可是天大的丑闻。
真是冤孽啊,郡主又怎么能接受这从前的父亲和哥哥都对自己生了不轨心思呢?
正当他唉声叹气时,忽听陛下问:“你说,朕要如何做,才能让晚晚接受朕?”
郭延差点心脏都被吓出来,陛下这一转变思路就毫不掩饰了,郡主可才被您给吓病啊!
他斟酌道:“郡主只是一时想不开,慢慢会明白陛下的心意。”
说完他就忍不住心叹,勿怪郡主被吓病了,这搁到哪个女子身上能接受得了,幸好郡主不是陛下亲生的女儿,否则那才叫人伦惨祸啊。
天子斜看他一眼:“算了,你一个太监能懂什么?”
郭延措不及防就被捅了心窝,他是不懂那些个男女情爱,可陛下也不见得能懂多少,要不然怎么能跟令仪郡主闹成如今这样。
连父女之情和男女之情都分不清,唉,不敢说……
天子屈起手指轻点在桌面上,略沉吟了一会儿,道:“去请大长公主过来。”
郭延立即明白,陛下这是要向大长公主殿下取经了,毕竟当年大长公主殿下与驸马夫妻恩爱和睦,堪为京中典范。
嘉阳大长公主被召来明光宫时还有些忐忑,毕竟连向来深受宠爱的太子都因触怒龙颜被关了禁闭,若非陛下诏令不可违抗,她真想躲在自己宫里,安分守己地把这段日子给消磨过去。
天子未等她行完礼,便开门见山道:“朕今日请姑母来是想问问,驸马当年是如何追求您的?”
大长公主眼前一昏,险些栽倒下去。驸马都
去世十几年了,她哪里还能想到会有人问她这种事,而且还是那个一向凉薄无情的陛下。
然而转念一想,她便知晓陛下为何会有此一问了,想来他终于肯承认了自己的心思,打算追求人家小姑娘呢。
“其实驸马也没什么……”跟小辈提起这些旧事总是有些尴尬,大长公主老脸都有些泛红,但是在回忆到驸马当年为追求自己所做的一些蠢事后,心中又忍不住有些甜蜜。
谁知天下听完却只是轻挑起眉:“就这些?”
外出游玩,送小礼物,英雄救美,搂搂抱抱这些……他哪样没给晚晚做过?
驸马做的还不如他多他好呢,这都能娶到公主?那看来他娶到晚晚也不成问题。
大长公主看他一脸自信,忍不住问:“陛下可否给臣服详细说说您与令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臣妇也好给陛下出谋划策。”
天子想起自己半夜跑进女孩屋里,将人给吓哭的举动,忽然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他轻咳一声:“也没什么……”
嘉阳大长公主听他云淡风轻地说着,脸色一点点复杂起来,甚至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难怪令仪突然就病了,换做她是令仪,只怕会病得更严重。谁能接受好好的父亲一下子就变成了别有用心的坏男人?
她看着陛下甚至都有点恨铁不成钢了,您那运筹帷幄、纵横朝堂的手段呢?
人家令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跟您的女儿一般大,您就不能温柔点,徐徐图之么?
天子说完还一脸疑惑:“朕哪里做的不对么?朕对晚晚那样好,晚晚为何不接受朕?”
第63章
无赖你喊一声,朕就亲你一下。
眼前这人到底是天子,还是个残暴无情手段阴狠的,大长公主仔细斟酌着语言,道:“陛下,父亲和夫君总是不同的,令仪从前视您为父,哪怕您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往旁的方向想。”
她的驸马当年追求她时,可没有一上来就让她叫爹,哪像陛下,给人家小姑娘当爹都当上瘾了,还嘴硬不承认自己对人家是男女之情。
天子想起从前自己信誓旦旦会一辈子做晚晚的父皇,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那朕该如何扭转晚晚的想法?”
大长公主难得从自己这个寡情的侄儿脸上看到一丝尴尬之色,心中忍不住感叹当真是一物治一物,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弑父杀兄毫不手软的男人,竟会因一个小姑娘而患得患失。
她道:“陛下从前待令仪如何,今后便也继续一样做,臣妇以为令仪对陛下也并非毫无情意。”
或许真是旁观者清,她分明看见令仪望向陛下的眼神中也满是仰慕和依赖,否则哪个姑娘都这般大了,还能扑进父亲怀里肆意撒娇的。
反正静仪不会在陛下面前露出那副小女儿般的情态。
天子听她说完,心里也略有些底了,叫郭延好生将长公主送回去,并赐下不少珍宝。
这日清晨,姜映晚方从床上起来,便听见宫人神色纠结地进来通报,说是陛下在外面等候郡主多时。
姜映晚头脑懵了一瞬,半晌才想起来先前与陛下的约定,不准他再随意进自己的寝宫,他竟真的遵守了。
宫人小心翼翼道:“郡主要请陛下进来么?”
那可是陛下啊,她怎么敢将陛下拦在外面,可是陛下坚持在外面等候,非要她进来给郡主通传。
她搞不懂郡主和陛下这是在玩什么花样,只能兢兢业业地照着陛下的吩咐做。
姜映晚原只是随口一提,可见他真的记在了心上,自己反倒莫名害羞起来:“那……那快请陛下进来吧。”
等宫人出去,她就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自己无端发起热来的脸颊,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好像……好像她真的成了宫里的女主人一般。
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帘幕之后时,她的心脏忽然像小鹿乱撞起来,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期待让她紧紧盯着那扇珍珠帘幕,一时竟移不开眼。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那串帘幕,珍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姜映晚呼吸都快凝滞了,在他的身影完全显露出来的那一刻,莫名慌张地垂下了头。
“晚晚?”天子见她垂着头,略有些局促地搅弄着手指,眼眸不禁暗了暗。
她还是不愿见他,往常她早该欢喜地朝自己扑过来了。
姜映晚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笼罩下来。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即便看不见他的脸,那股霸道又清冽的气息仍旧无孔不入,将她紧紧包裹了起来。
她屏着呼吸,见他一直没有出声,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陛下要做什么呢?他不会又要冒犯她吧?不行不行,他可是她的父皇,父女之间是不能做那些事的。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忽然落在了她的头顶上,她的心跳也几乎都要停止了。
耳畔异常安静,连风声都几不可闻,只有他的声音异常清晰。
“身子好些了吗?”
姜映晚浑身蓦地一松,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就被攻溃了。
她轻抬起眼眸望着他,期期艾艾道:“好……好多了,谢陛下关心。”
陛下今日穿着打扮与往日相差极大,他从前只爱穿那些深沉的颜色,今日却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衣服,头发用玉冠高束,脸颊两侧垂落着几缕发丝,看起来年轻了许多,浑身的气势也略有收敛。
他就那样垂眸望着她,她一抬头,就看见他那清隽的脖颈和微微滚动的喉结,深邃的锁骨在衣服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陛下好像与她的爹爹确实是有些不同的,姜映晚晕晕乎乎地想着,又觉得陛下这副打扮实在是好看极了,哪怕连太子哥哥都是不如他的。
可是……可是他再好看都是她的父皇呀,她怎么能对着自己的父皇胡思乱想。
于是她瞬间就从美色中清醒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防备道:“陛下来找我有什么事?”
天子见她忽然警惕起来,像只炸毛的小兔子一般,不禁一笑:“朕只是想来看看你。”
姜映晚干巴巴道:“那……那您看完就可以走了。”
天子长眉微挑,自顾自地寻了个椅子坐下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绝不会走。
姜映晚见状忍不住在心中暗骂无赖,却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只能气呼呼地鼓着脸。
好气好气,还好热,是不是窗子忘开了。
她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窗外一片葱茏,几朵海棠花俏皮地从绿叶间探出头,风中隐隐约约飘来一阵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