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一些。”
安蓝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十五却忍不住叫住她,“郡主好像很关心大人?”
安蓝笑了笑,粉嫩的脸上有一抹红,“因为我喜欢他啊。”
嘴里有股苦涩,十五看着安蓝天真的笑,“大人正在气头上,若是知道这药是小的熬的,定会砸了它。”
“嗯,那我给他端去。”说完,小姑娘赶紧接过药罐,跑进了屋子。
十五扶着栏杆,细长的睫毛落在脸上,那隐入暗处的脸亦看不清神色。
啪!东西落地的声音传出来,安蓝一脸愁容地跑了出来,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那罐子药,“怎么办,他还是不喝。他烧得厉害,还砸了碗!”说完,泪水从眼珠里滚落,见十五一脸茫然,她又抬头补充,“我没有提你啊。”
十五点点头,随后想起什么,对她说:“郡主先将药放在炭炉上热着,小的很快带人来,大人一定会喝药的。”
“你确定?”
“是。”十五说完,匆匆下了楼。
安蓝坐在门边,一直盯着冒烟的炉子。
快天亮时,走廊上传来一串脚步声。她打开门,看见一个陌生女子带着一个模样十分精致漂亮的男孩儿匆匆走了过来。而那送药的女子,却没在旁边。
安蓝正疑惑时,那小男孩儿竟然一下冲了进来,然后又一溜烟儿地扑在莲绛身上,哇哇大哭起来,“娘,娘……”
小鱼儿抱着莲绛哭得稀里哗啦,莲绛被小东西这么一哭,亦缓缓睁开眼睛。
“娘,你怎么才回来啊!呜呜……小鱼儿好想你。”看莲绛转醒,小鱼儿忙擦干泪水,突然想起十五说不准哭,只得瘪着嘴抽噎。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莲绛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小鱼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双眸却看向外面,“你爹……”余下的话,他咽了下去。
何必再提那个女人,她若是有心,昨晚就不会走了。
“娘,你病了啊?”小鱼儿看了看莲绛虚弱的脸,担忧地问道。
“没有,我只是累了。”莲绛强扯出一丝笑,又看到安蓝将药端了过来,马上沉了脸,“丢出去。”
小鱼儿乖巧地把安蓝手里的药接了过来,还不忘拍马屁,“谢谢漂亮姐姐。”
小鱼儿端着药像个小大人一样,将勺子放到莲绛唇边,“娘是小鱼儿见过最美的人,如果不吃药,那就没有以前好看了。你看,皮肤都没有以前好了……哎,连头发都没有以前柔顺了……真是的。”
“你……”莲绛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小鱼儿。
偏生小鱼儿一副无辜的模样,用奶声奶气的口吻道:“最近进了宫,我发现,宫里面好多漂亮的乐官儿,模样可俊美了。”
莲绛狠狠拍了小东西的头,“你懂什么是乐官儿?”
“当然咯。”小东西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就是唱歌的歌伶,有男有女,个个长得像天上下来的人一样,真好看。”
“还有男的?”莲绛声音颤了一下。
“是啊。”小家伙笑了笑,突然低呼了一声,“娘,你好像有皱纹了?大夫说得没错,人生病就老得快。”
“你越来越啰唆了。”莲绛恼怒地盯着小鱼儿,觉得这个小东西今天一点都不可爱,跟自己小时候完全没法比。他愤愤地抢过小东西手里的药,一口吞了下去。
“哇,好苦!”他趴在床边。
那小东西见状,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莲绛。
里面是一串糖葫芦。
“什么玩意儿!”莲绛嘴里泛苦,心里又有怒气,忍不住呵斥。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哦,但是娘喝药这么乖,所以送给娘了。”说着,取下一颗,不等莲绛说,直接塞到他嘴里。
“烦人鬼!”莲绛嘴里含着糖葫芦,低声骂了一句。
小家伙倒完全不介意,心里乐开了花。
自己刚刚说的话,可都是出宫前爹爹教给自己的,没想到果然有用,娘竟然真的将药喝了。
十五抬头看着天,天色竟然已然亮了,这……真是一个漫长而绝望的夜。
她回到寝宫时,燕城亦没有醒过来,她只能颓然地坐在白玉石阶上,满身疲惫。
昨晚看到发烧的莲绛时,她已经放弃了向他求助。她不敢见他。而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睿亲王府的百味草。那百味草原属南宫世家,南宫世家被抄家灭门时,最终落在了秋夜一澈手里。那一年,她亲眼所见。
为减少燕城亦的痛苦,这几日她一直将内力灌入他体内,今天本该晚上发作的蛊毒,此时竟然提前蠢蠢欲动起来。
她疲惫地靠坐着,朦胧中有人跪在身前,“夫人。”
十五睁开眼,是燕城亦的贴身太监。
“怎么了?”
“夫人,睿亲王求见。”
十五眉心一跳,“说皇上身体不适,不见。”
“他说要见您,说是商量除夕事宜。”
十五沉下眉眼,起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苍白枯槁,一夜之间竟似苍老了十岁。
“看样子,秋夜一澈是得到消息了。”昨晚皇帝吐血,今天这么早就来,难道是来示威?
十五起身,手抚腰间月光,“告诉睿亲王,我随后就到。”
第5章
掩尽风华
清鸾殿内,睿亲王坐在座位上,旁边的宫娥小心翼翼地奉上上好的茶,殿中一米高的青铜内焚着一根香,旁边亦燃着炭火。
转眼间,已经要到除夕了。
在屋子里坐了约莫一个时辰,那女子还没有来,秋夜一澈不时看向门口,旁边的小宫娥则吓得噤若寒蝉。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只有众人等睿亲王的,哪里有睿亲王等人的。
可让人意外的是,此时的睿亲王除了脸上有几分急切,俊美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
身边的茶凉了,换了一杯又一杯,秋夜一澈只觉得胸腔那颗心脏从昨晚到现在都处于失去节奏的狂乱跃动中。
他优雅地端起茶杯,试图抿一口稳住心神,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语调,“睿亲王就不怕本宫在茶里下毒?”
茶水晃动,滚烫的水溅在手指上,却浑然不知道疼。
秋夜一澈抬头看向门口,一个纤长的身影逆光而站,那外面的白玉反射着光有点刺眼,他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那人缓缓而来,那姿容亦如雾中花,剥开后,渐渐清晰明亮起来。
红色曳地长衫,长发淡妆,虽然换了一张面容,不及八年前的恣意艳丽,可看在眼里,却依旧耀眼动人。犹如九年前龙门荒漠那般,她就那样骑着白马,踏着黄沙惊艳地出现在他生命中。
她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没有丝毫停留。
秋夜一澈顿觉得胸口沉闷,内心辗转上千遍的“胭脂”两个字怎么也喊不出口。
十五优雅地坐在座位上,也端起茶杯抿了起来,头也不抬地问:“公公说,睿亲王要商议除夕的事情?睿亲王日理万机,这种事情都过问是不是太劳心劳力了。”
她的声音,透着相隔千里的疏离。
“为何不唤我秋夜一澈?”他放下手中茶杯,盯着上座的女子。
这世间,只有胭脂浓敢一次次喊他秋夜一澈。
她原来的头发长至脚踝,每次洗完头之后,她就喜欢坐在院中的蔷薇里梳理,那个时候的他,就坐在她身边。而如今她的头发,剪短了,长不及腰了。
十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底有一抹狠戾和警告之意,然后将茶杯重重放下,“放肆!你虽然贵为睿亲王,却不能大胆到目无尊卑。你该唤本宫一声,容月夫人。”
秋夜一澈愣了片刻,目光仍无法从眼前的那张脸上移开。
完全不同的脸,甚至没有一丝相似,可他知道,那就是胭脂浓。
“夫人。”许久,他开口,声音却似自言自语,温柔似水,没有一声尊称,更像是对心爱之人的昵称。
“宫中事务繁多,本宫正在和皇上谈何时去修建南宫墓陵的事情,若睿亲王无话可说,那便退下吧。”
秋夜一澈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像被十五戳中了痛处!
“夫人,可真是为南宫世家着想。”
“睿亲王也该替秋夜一家考虑考虑……”十五顿了顿,随即挑眉阴森森一笑,“后路了!”
“你!”秋夜一澈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怒视着十五。
跟多年前一样,她不过两三句话,就能挑起他的怒火。
十五起身,懒得再和秋夜一澈废话,她一拂袖,大步跨出了大殿。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秋夜一澈一阵恍然,柔声吐出,“胭脂。”
然而,那女子早已走远。
出了大殿,却有一队宫娥跟在身后,十五莫名烦躁道:“都下去,我静一静。”
前方是太液池,此时早就结了一层冰,池子里的睡莲已枯萎,为了应景,周围移植了寒梅,点点梅花在枝干上静静待开,算是整个冬日唯一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