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就在面前,还要怎么送,”蒋煜对司机说,“慢点开,注意安全。”
不解风情。
徐薏歆一脚踢飞小石子,轻声抱怨:“死直男,真没劲。”
蒋煜当没听见,等她坐进车里,把车门关上。
距离酒店大约350米的位置有家咖啡店,蒋煜去买了两杯热牛奶,途中路过各种小摊,又买了炒栗子、糖葫芦和各种水果。
回到酒店医疗队入住的楼层,他把水果给每个房间送了一些,最后到513房间敲门。
*
米棠抱着蛋糕盒子,已经在床上坐着不动将近一个小时了。
小话痨不叽里咕噜说话了,也不听电视,眉眼耷拉着,十分失落。
叶之一洗完澡,头发吹到半干,随意抓了抓,走到床边,她去洗澡前米棠是什么样,从浴室出来还是什么样。
她有些无奈,“我给你切一块尝尝味道好不好?”
生日蛋糕要吹蜡烛许愿,米棠低着头,下巴压在盒子上,小声说:“再等等,万一他和那个阿姨没有吃蛋糕……”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
叶之一转身看向房门,“谁啊?”
“是我,”蒋煜也怕吵醒孩子,音调不高,“糖糖睡了吗?”
米棠靠声音认人,小脸肉眼可见得明朗起来,她高兴地回答:“医生叔叔,我没有睡觉。”
叶之一套了件衣服去开门。
她刚洗完澡,头发柔软地披在肩上,五官素净,暖色调灯光将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股清冷劲儿淡化,只是脸上依然没有一丁点儿笑意。
蒋煜说:“水果买多了吃不完,大家分一分。”
他右手拎满了东西,大袋小袋,每一种都不一样,像是从市场进完货回来。
叶之一问:“你不是去吃饭了?”
“没心情吃,”蒋煜先把印有咖啡品牌logo的纸袋递给她,“不是咖啡,是牛奶,趁热喝。”
叶之一咖啡因不耐受。
蒋煜还站在门外,“我能不能进去?”
“有事就这样说。”
“栗子壳,我得坐着剥。”
叶之一:“……”
沉默半分钟后,她侧身让开。
蒋煜进屋,反手关门,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小圆桌,他把东西放在桌上,顺手将正用脚尖试探着找拖鞋的米棠抱到沙发上坐着。
米棠闻到了甜甜的味道,“叔叔,我们一直在等你。”
蒋煜看向叶之一。
房间小,叶之一站得再远也在他的视线里,他没说话,目光却有实感,让人心烦,“她自己等,我没等你。”
“对不起,”蒋煜挪开椅子,防止孩子磕碰,“我买了糖葫芦,别生气行吗?”
米棠歪头笑,“我不生气。”
屋里开着空调,蒋煜待了一会儿觉得热,把外套脱掉搭在椅背上,里面是件黑色卫衣。
他说进来剥栗子壳,就真的只是剥壳,剥好的栗子自己不吃,全放进干净的一次性杯子里。
蛋糕盒子就摆在床上,他一句不问。
医生做手术的手,剥栗子壳也好看。
“蛋糕!”米棠嘴里的山楂还没嚼碎,就急忙说话,“叔叔,祝你生日快乐,每天开心。”
“谢谢宝贝,”蒋煜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糖渍,又看了某人一眼。
衣服叠了,袜子洗了,实在没什么能收拾的了,叶之一就把蛋糕拿到桌上拆开,插上蜡烛。
烟灰缸旁边有打火机,她逐一点燃,再去关灯,只留卫生间里的灯亮着。
“许愿吧。”米棠双手合十,虔诚闭眼。
小孩儿总有很多愿望。
烛光温馨,在寂静的一分钟里,蒋煜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到了叶之一脸上,她察觉到了,但没有回应,甚至有些冷淡。
蒋煜的心情却很不错。
唱完生日歌,米棠配着热牛奶吃了一小块蛋糕,她能自己刷牙。
卫生间里细小的水流声就在耳边,蒋煜走到房门口,开门前又转过身。
叶之一后退半步,“还有事?”
他说:“衣服忘拿了。”
叶之一回到圆桌旁,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三两步走到他面前。
蒋煜伸手接过,随意挂在臂弯。
他没话找话:“栗子甜不甜?”
“还行,”她吃了几颗,“你到底走不走?”
“走,”他嘴上说着走,但只挪了一步,握着门把手,一直没往下压,“那个……明天可能下雨,你多加件衣服。”
叶之一“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头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
她态度依旧,“找前台要温度计量一下体温。”
“你不是会摸吗?”
“……蒋医生,你今天过的是三岁生日?”
他忽然笑了,笑声带有轻微鼻音,低低的,哑哑的。
叶之一抬头就跌进他深邃的眼眸。
洗发水浓郁的玫瑰香在空气中蔓延,混着奶油甜香味,被空调热气烘灼升温,丝丝缕缕在两人之间流转。
叶之一脑海中莫名出现梦里混乱纠缠的零碎片段。
他们不是什么陌生人。
他们牵过手,拥抱过,接过吻,脱过对方的衣服,抚摸过彼此的身体,更亲密的事也都做过。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叶之一想起久远的大学时期。
十八岁是爱情至上的年纪,刚在一起头两个月,他每天送她回宿舍,门禁之前那几分钟和现在这个状态别无二致,空气闻着都是甜的。
酒店隔音效果差,外面走廊的咳嗽声稍微重一些都能传进房间。
叶之一很快清醒,此刻的甜腻来自于奶油蛋糕和糖炒栗子,无关男女爱情。
她看向他握在门把上的手,“门坏了?”
“没坏,”蒋煜听得出她是在赶他走,把门拉开一条缝隙,“你还没有跟我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她像个无情的人机。
蒋煜抬脚离开,“晚安。”
屋里少了一个人,空间突然大了许多。叶之一本想把空调温度调低,这会儿又不觉得热了。
米棠刷完牙偷偷在洗脸池里玩水,袖子弄湿了一截。
叶之一利落地把孩子洗干净,塞进被窝,米棠只听了几分钟睡前故事就睡着了,她却难以入睡。
明明长途奔波致使身体十分疲惫,可一闭上眼,各种陈年旧事就跑出来在脑袋里开大会,再加上隔壁住着两个小年轻,动静不小,叶之一就彻底失眠了。
她这次跟着医疗队出来义诊是有私心的,多认识一些特殊学校的老师,多看看盲童在学校里怎么生活,算是取经,累点儿就累点儿。
最后一站了,医疗队停留两天。
学校设施齐全,体育馆足够宽敞,老师们摆了一排桌椅,早上八点半就开始排队看诊。
米棠第一天只敢自己待着,第二天就稍微适应了,大人们忙得顾不上她,她能自己找新朋友帮忙带她去上厕所,不小心弄湿衣服也没吭声。
体育馆里只是不冷而已,烘不干衣服,傍晚结束后拍大合照,叶之一从一群孩子里找到米棠,摸到一手冰凉,才发现她毛衣湿了,尽管回到酒店就洗澡换衣服,哄着她喝了一杯热乎乎的预防感冒颗粒冲剂,晚上还是发起了高烧。
身边都是医生,但医疗队没带常见且好买的退烧药,得去医院。
米棠平时总学着邻居奶奶叫“小一”,病了才可怜巴巴地叫小姨,红脸蛋热腾腾地贴着她。
“小姨在呢,”叶之一用她的冲锋衣裹住孩子,抱着往外走。
米棠嗓子哑了,隐隐有哭腔:“我不想打针。”
“先找医生看看,说不定吃药就能好,”叶之一取房卡开门,“搂紧。”
提前叫的车快到了,等电梯时,她给米梅回消息,说她们明天早上回南川。
电梯门打开,刘医生先看见人,关心地问:“糖糖怎么了?”
叶之一说:“有点发烧。”
米梅的电话打了过来,单手抱孩子有些吃力,右手微微发麻,不等她换手,从电梯里出来的蒋煜就从她怀里把孩子接过去。
“妈,你睡你的睡,别一听糖糖病了就着急上火血压飙升,你放心,我肯定带她去医院。电梯里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叶之一挂断电话,把手机塞进兜里。
蒋煜按下一层的按钮,拍拍小孩儿的后背,轻声安抚几句,朝叶之一伸手,“帮忙扯着袖口。”
“不用……”
“我再没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利用孩子纠缠你。”
行李箱里几乎全是米棠的东西,叶之一没带多余的外套,黑色冲锋衣防寒又耐脏,她从出门到现在,每天都是穿这一件,这会儿披在米棠身上,她只穿毛衣就显得单薄。
蒋煜动了下肩膀,“你要是也发烧了,糖糖谁来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