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煜看不顺眼,“沈千苓,你敢早恋试试。”
沈千苓不肯穿外套,俞杨帮她拿着,不露痕迹地远离半步,“哥,我们没有。”
“某人自己都早恋,还管我呢,”沈千苓抓住俞杨的手,炫耀一般,故意和他十指紧扣,晃了晃。
“我证明了,早恋没有好结果,”蒋煜心情不好,对谁都不客气,“把手松开。”
俞杨的手指小幅度地挣扎。
沈千苓握得更紧。
蒋煜看着,太阳穴直跳。
沈千苓从俞杨身后探出脑袋,“你有本事把钱包里那张合照撕了。”
几秒钟后,她又补充道:“……还有你那一柜子用来睹物思人的旧物。”
“哥,我们去学校了。”俞杨拎起书包,拉着沈千苓走到门口,蹲在地上给她换鞋。
沈千苓没想到,蒋煜真的把那张照片撕碎扔了。
承载回忆的碎片比雪花重,落进垃圾桶的速度很快。
沈千苓和俞杨离开后,家里顿时清净了,晚霞褪色,天色渐暗,方序看了蒋煜一眼,他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
倒不至于跟十几岁的妹妹一般计较,被激两句,就气性上头。
他大概是放下了,把对方彻底从自己的生命中清除,重新开始。
“只剩这几条了,我接了个大案子,后天得出差,就算带回去,也没法儿养,”方序是被蒋煜叫过来把鱼带走的,“你再伺候一阵子,在你去新疆之前,如果还有活着的,我再过来一趟。”
第一医院响应国家号召,组织了一支巡回医疗队。
蒋煜在医学院教的那门课快结课了,他主动找眼科主任申请,下个月的月初跟着医疗队出发去援疆。
蒋煜把垃圾桶踢开,“你不要鱼,来我家干什么?看戏?”
“来找你陪我喝酒。”方序说。
“不喝。”
“走吧。”
方序和他女朋友谈了七年,没有熬过七年之痒。
分手后的痛感来得缓慢迟钝,但后劲绵长。
他后悔晚了,对方春节后相亲了一个老师,上周领了证,下半年办婚礼,只用了七周就完成了他们七年都没能做到的事。
大小姐沈千苓说话一针见血,男的大多都天生擅长表演,不爱演成爱,爱装成不爱。
左桉进包厢的时候,酒已经空了一瓶。
情场失意的是姓蒋的和姓方的,生意场得意的却是姓左的,人生哪有公平可言?
左桉坐下后,先给自己点了根烟,又给对面的方序扔了一根,最后侧首看向蒋煜,“来一根?”
蒋煜闭着眼,脖颈上仰,靠着沙发,缓慢摇头,“不抽,没劲。”
左桉嗤笑,他搞不明白,蒋家那对只追逐权力与事业、感情淡薄的夫妻,怎么生了一个痴情种?
“都分开多久了,还时刻记着人家讨厌烟味呢。”
“我就不能是为自己的健康?”
“好好好,我多抽,我早死,”左桉吹出烟雾,“我又捐了一笔钱,够意思吧,够体面吧。”
蒋煜神色冷淡,“再提她就滚出去。”
左桉无奈,“不是,我刚才的话,哪个字提到叶之一了?敏感到草木皆兵这种地步,你干脆别在南川市待了。”
蒋煜说:“我是不准备待了。”
左桉立刻看向方序,方序淡定地摇了下头,左桉的坐姿才恢复松弛状态。
这是醉了,在说醉话。
左桉往蒋煜的杯子里添了半杯酒,他酒量一般,再喝点估计就人畜不分了。
“晚上应该没什么忙的,我打电话问问她有没有空?”
“滚吧。”
左桉叹了声气,“你看你,又生气,我没说给叶之一打电话。”
蒋煜拿起酒杯,冰块碰撞杯壁,给酒精增添口感,但他尝不出什么味道。
包厢里光线昏暗,他低着头,过了一会儿,仰头喝尽杯中的酒。
酒精入喉冰凉,胃部渐渐有灼烧感。
“这回我可不是因为你捐钱,”左桉故作姿态,“我……”
“你对她有意思?”蒋煜打断左桉的鬼话,他不要再听到那个名字。
刺激疗法偶尔可行,左桉吹出烟雾,不紧不慢地道:“你也知道,我的择偶观十分肤浅,只看外在,喜欢腿长的、漂亮的,如果再有点个性,对我爱答不理,就更美妙。”
这不就是照着叶之一描述的,方序听得头疼,担心他们打起来。
蒋煜的情绪晦涩不明。
左桉看着他,“那什么,既然你跟她没关系了,我能不能追?”
“随便你。”蒋煜漠然地丢下一句话,起身走人。
出租车开到小区外,蒋煜步行到楼下。
电梯直达22楼,开了门,家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他去冰箱拿矿泉水,喝了几口,胃里翻腾,挺难受的。
几分钟后,他莫名其妙开始翻垃圾桶。
里面没有其它杂物,他索性把照片碎片全倒在地上,再费力捧起来,回到卧室,放到书桌上。
酒后反应慢,手指也不灵活,他一片片看,一片片擦干净。
他四处寻找透明胶带,找不到,就在手机外卖软件下单买,等胶带送到了,他又花了很长时间,把破碎的照片重新粘好。
第37章
7月19日, 天气晴朗。
这所位于南川市光华区景宜村、由政府和慈善基金组织援建、托举社会边缘困境儿童生存和教育的特殊公益学校,正式竣工剪彩。
前来参加剪彩仪式的不只有政府妇联残联工作人员、挂牌的捐助企业代表、学生家长,还有几家媒体。
村里景色宜人, 周围是天然的绿化环境。
学校室内外铺设全域盲道,楼梯口也设有语音播报, 食堂已经开设窗口, 宿舍区干净整洁,从外地赶过来的学生家长在剪彩仪式结束后就可以提前办理住校手续。
话筒将声音传至整个校园, 米棠兴奋地抓住丘妈妈的手,“是竹子阿姨。”
丘妈妈怜爱地摸摸她的脸。
两分钟后, 轮到叶之一发言, 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米棠就听出了她的声音, 帽檐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是小姨!”
米梅牵着米棠,泪眼朦胧地望着台上的女儿, 心中感慨万千。
几米远外的阴凉处, 左桉摘下墨镜, 流露出欣赏的眼神。
摄影在旁边,取景器里是叶之一的单人镜头。
徐薏歆走到左桉身侧, 笑着打趣:“动心了?”
左桉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只是纯粹的欣赏,没别的意思。我再混蛋,也干不出在背后扎朋友一刀这种事。”
“现在流行把好兄弟送给前女友。”
“啧啧, 想不到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从小认识,彼此知根知底,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徐薏歆双手抱臂, 故作遗憾,“不过,你应该没什么机会,人家身边有一个守护多年保驾护航的竹马哥哥。”
左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斜前方那一幕温馨有爱的画面宛如一对父女日常互动,左桉是见过米棠的,徐薏歆说的是那个一只手给小孩擦汗,另一只手托着水杯喂她喝水的男人。
“不用激我,”左桉神色未变。
他又不是嗅到点花香就神魂颠倒,扑上去和野狗争抢的毛头小子。
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脚尖小心翼翼往前探,确定是安全的,就往前迈一步,仿佛是在试探操场到底有多大,能走多远。
左桉故意站在米棠前方,等米棠踩到他的鞋,蹲下去跟她搭话。
“对不起,”米棠九十度鞠躬。
“没关系,”左桉忍着笑,用温柔的语气问她,“小朋友,还记得我吗?”
米棠表情疑惑,“嗯?”
左桉给她提示:“医院,医生叔叔。”
小孩思索了一会儿,眉眼灵动,明显是想起来了,“叔叔好。”
“你好,”左桉手里拿着一罐软糖,在她耳边晃了晃,“有人告诉我,你喜欢吃糖果。”
米棠高兴地蹦蹦跳跳,“是医生叔叔!”
“没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左桉转到她身后,拉开她的背包,“先装进你的小书包里,吃完午饭,可以和新朋友们分享。”
“谢谢叔叔,”小孩儿情绪变化快,上一秒还很开心,下一秒就低着头,闷闷不乐,“可是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想他?”
“想,小姨不让我打电话,我只能发消息。”
阳光刺眼,左桉推了一下帽檐,帮她把帽子戴正。
她嘴里还在叽里咕噜说话:“小姨之前生了一场大病,每天都在吃药,那个药汤好苦。”
看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应该是偷偷尝过,记忆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