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兰:“珍儿以后会嫁官宦子弟,岂是那乡野渔夫能娶的?”
萧姝珍红着眼睛,咬着唇小声道:“阿娘不若将云姐姐送回去,如此要嫁要娶也是田家的事情,与咱侯府无关。”
王慧兰垂眸看她,忽然冷了脸,正声道:“珍儿,这事不该你操心,好好跟着嬷嬷学礼仪。”
萧姝珍惶恐,“珍儿失言。”
从曲荷堂出来,王慧兰目光晦暗不明,到底是亲生女儿,心思像极了她年轻时。
穿过一道石拱院门,主道两名推着斗车的仆人迎面而来,见了王慧兰将挡路斗车避开,低头行礼,“夫人。”
王慧兰起先并不在意,径直走了过去,忽觉不对劲,回头瞧了眼斗车。
几幅画卷,下面还装了些东西。
王慧兰问道:“哪来的?要送去哪里?”
仆人推着斗车欲走,闻声停下,回道:“东斋阁的瓦片需修缮,前些日子雨大,阁中渗水,侯爷的藏画、兵书都打湿了,眼下正要拿去晾晒,大公子吩咐先搁库房,待东斋阁修缮以后,再放回原处。”
东斋阁是安陆侯的书房,没有安陆侯的命令,王慧兰不得入内,便是此刻安陆侯不在,也是如此。
王慧兰随手拿起一幅画卷,不过是寻常的沙场点兵图,画卷洇湿一角。她放回画卷,又拿起一幅。
美人簪花图,杏眼桃腮,一双眸子上扬,含情脉脉,道不尽的温婉风情。
纸张泛黄,有些年头了,画中人不是安陆侯原配,也不是王慧兰,那双眼、那张脸,像极了姝云。
王慧兰怒火中烧,指尖深嵌,将画卷戳出个洞来,恨意的火焰在眸中燃起,她牙关紧咬,极其克制着,将这幅画卷起,放回斗车中。
周遭低沉的气氛让人毛骨悚然,仆人低头推着斗车迅速离开,彻底消失在主道中。
碧罗从游廊走下,朝斗车走来,瞧了眼斗车推来的方向,隔了条道和树影,早看不见王慧兰的身影了。
她垂眸看向似乎被翻动的画卷,温声道:“都仔细些,这一两日将东西晾干,再送回去,若缺东少西,可免不了责罚。”
仆人连连应声,仔细着将斗车推走。
碧罗转身,回了燕拂居复命。
有时,她真猜不透大公子的心思。
*
王慧兰见了画卷,又气又恼,仔细回忆当年的事情。
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从脑中冒出,王慧兰不敢相信,气得发笑。
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王慧兰传来吴嬷嬷,吩咐她去罗家传个信,要娶只能娶姝云,让罗家近日备好聘礼,请媒人来侯府下聘。
聘礼再怎么着,也得有十两银子。
王慧兰命吴嬷嬷不得声张,可这消息还是传到了姝云耳中。
姝云正在屋中做香囊,她答应了萧姝仪,便不会食言,当得知要被嫁去罗家,她犹如晴天霹雳,绣花针一偏,扎进指腹,钻心得疼。
她吮吸指腹的血珠,心中万般焦急,让琼枝收拾收拾绣具,独自去了燕拂居。
萧邺立在窗边,瞧见青衣少女慌张赶来,将杯中的茶悠悠饮下。
不等姝云踏入屋中,萧邺先一步离开屋子,只见她神色焦急,迎面而来。
姝云见男人一身劲装,心中微凝,“哥哥这是要出去?”
萧邺颔首,打量这慌张的少女,粉腮凝脂,娇俏琼鼻渗出层薄汗。
萧邺递了张帕子过去给她擦汗,淡声道:“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妹妹回去吧。”
萧邺越过她径直离开,姝云捏着手中的藏青锦帕,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像是想起重要的事情,萧邺走了几步转身回首,望向焦急无措的她,提醒道:“祖母最近失眠难寐,妹妹莫去打搅,扰了祖母休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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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见[摆手][摆手]
排一个:女主的身世那叫一个爱恨纠葛,很狗血很刀[可怜],包括但不限于强取豪夺、反目成仇[求求你了]【头顶锅盖遁走】
第13章
萧姝珍笑得合不拢嘴。她还没卖作丫鬟前,罗家就百般推脱下聘,她原以为这桩婚事早就作废了,没承想竟大有用处。
只要姝云嫁给了那姓罗的,侯府里就没人跟她争抢了,郑家表哥也是她的了。
这厢,收到传来的口信,萧姝珍坐马车离开侯府。
马车在醉春风酒楼停下,这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以前她只能远远瞧望一眼,如今领了侯府的月例,有了闲钱,进出自由。
萧姝珍命馨儿在马车旁等候,独自进了醉春楼。
淮南王世子李策在街上拎着个金笼子逗鸟,瞧见停在酒楼外的马车,疑惑道:“那不是萧家的马车?安陆侯府何时来了位面生的姑娘?”
随扈愣了愣,心道您整日在外面晃悠,消息一向灵通,京城里就没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回世子,安陆侯府的三姑娘与农户的女儿调换了,那位便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有趣,难怪好久没见云姑娘了。”
李策笑了笑,拿着细金棍逗笼中的鸟,一手拎着鸟笼,一手摇着折扇,穿金戴银,贵气招摇,大摇大摆进了醉春楼。
萧姝珍上了二楼,李策点了壶茶,要了间萧姝珍隔壁
的包厢,摇着折扇也上二楼。
包厢中,田旺顺、田大娘、罗方明三人都在,萧姝珍的到来让愁眉苦脸的三人有了精神。
萧姝珍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在桌边落座。她现在已经不是农户女了,举止间尽显雅致,理了理衣袖,又伸手扶了扶发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耐烦道:“怎么回事,亲事不是已经定好了,着急找我出来作甚?”
罗方明急得拍手,“婚事是敲定了,可聘礼就要十两银子,我上哪儿去找十两银子。”
“妞妞。”田旺顺刚叫出口,便遭了萧姝珍的冷眼,只得换个称呼,假笑道:“三姑娘,咱两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村里娶媳嫁女,几只鸡鸭,一头猪,顶天了也就一二两银子。”
田旺顺将萧姝珍扯到一边,小声道:“这主意是你出的,眼下聘礼不够,自然是要来找你。”
萧姝珍皱眉,嫌弃得拍了拍被他拉过的衣袖。
她犹豫半晌,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到桌上,“掐着日子去侯府下聘,这次去便将婚期定了,以免夜长梦多。”
罗方明拿了银子点头,果然事情闹大了,侯府就松口了,他一平民百姓,哪敢去转告侯府夫人,在街上散散消息,也一样好使。
他这身份,不可能娶到侯府真千金,娶个假的也不错,假虽假,可却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小娇娘。
田旺顺搭上罗方明的肩膀,让他先回去准备其他的聘礼。
罗方明离开后,包厢内只剩田家母子。田大娘谈起正事,想让萧姝珍再给点钱贴补家中。
萧姝珍嘲讽一笑,“都卖侄女了,还有脸来要钱?你们找错人了,姝云才是田老幺的女儿。”
“我娘没来找你们麻烦,已是田家祖坟冒了青烟。”萧姝珍一刻不想多待,起身离开包厢,临出门前,回头道:“糕点茶水付了钱,吃吧。”
田旺顺望着那道离开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摇身一变翅膀还硬了,以前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田大娘拉住儿子,“好了别动气,咱现在惹不起她。”
“要是站这里的是小婶婶,她还敢这样说话?”
田大娘拿糕点忙塞住他的嘴,叮嘱道:“祖宗,可别再提那疯妇人,省得惹麻烦上身。”
田老幺的媳妇只是在雨夜失踪了,下落不明,但田家人怕侯府因为老幺媳妇调换孩子而迁怒他们,便谎称她失足落水死掉了。
幸好,侯爷夫人就此作罢,没再找田家的麻烦。
一墙之隔的包厢,随扈将偷听到的尽数转达。
淮南王世子李策逗着鸟,叹息道:“这真千金好深的心机,好歹毒的心思。云姑娘好可怜,都是好朋友,就帮帮她喽。”
“唰”的一声,折扇展开,李策将鸟笼给随扈拿,摇着折扇离开醉春楼,去了巷子里看斗鸡。
*
姝云失魂落魄回到蝉雪居,等到夜深人静,也没有萧邺回府的消息。
她惴惴不安,夜里难寐,好不容易睡着,竟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梦中,王慧兰送来嫁衣,皱眉冷声道:“你身上流着田家的血,与罗家的婚事,是你生生父母定下的,难道要让珍儿替你嫁过去不成?”
王慧兰冷眼相看,催姝云换上嫁衣。
姝云被拖拽进了一顶很小的轿子里,从侯府抬出去,去了乡下罗家。
姝云被硬拉着拜堂,挣扎着猛然醒来,发现是场噩梦,湿漉的眼泪流了满脸。
望着漆黑的屋子,姝云惶悚不安,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帕子擦泪,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