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姝珍小心翼翼拉了拉王慧兰的袖子,啜泣道:“阿娘,算了吧,别将事情闹大,届时又传到祖母耳中,免不了祖母动怒。”
“云姐姐,我们以后交好吧,我寻回阿娘就已经很满足了,不会再跟姐姐争东西。”
萧姝珍离开王慧兰的怀,因久跪膝盖酸痛,搭着吴嬷嬷递来的手臂,跌跌撞撞起身。
“跪下。”
正欲回朝姝云走去,祠堂外忽传来道威严冷肃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萧邺不知何时来的,撩了撩长袍衣摆,上台阶,跨过门槛,进了祠堂。
一张脸冷若冰霜,萧邺负手而立,沉眸看向萧姝珍,“责三妹罚跪,何时让起了?”
萧姝珍的眼睛慢慢又红了,委屈欲哭,有王慧兰在此撑腰,她是不想跪的,可那道凌厉的目光看过来,双腿不听使唤地犯软,低头跪在垫子上。
萧姝珍低头擦泪,余光瞥向王慧兰,观察她的脸色。
萧邺责萧姝珍道:“祠堂肃穆,不敢高声语,祖宗面前,岂容喧哗!”
王慧兰跟萧邺一向不对付,冷笑道:“责你三妹,倒不责姝云。”
萧邺望过去,姝云坐在地上,也看他,没有说话,捂着脚踝,眼泪一颗一颗掉下,她可怜地抹着泪。
“云妹妹又没罚跪,何错之有?”
萧邺正大光明偏向于她,从前是,现在更加。
王慧兰脸气得铁青。
萧邺走向姝云。姝云方才被王慧兰推倒后,就一直没起身,可怜地落泪,抽抽搭搭道:“阿兄,我扭伤了脚,起不来。”
姝云说着,眼泪大把大把掉落,低垂着眉眼,看得人心软软。
她回想了好多好多伤心事,才哭成这样,她也会装可怜呢。
萧邺搭上她的腰,不由分说横抱着她从地上起来,姝云愣怔,以为阿兄会关切几句,没承想直接抱了她离开祠堂。
雪松般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翼,紧裹着她,腰间的手掌抱她也紧,姝云脸颊发烫,连可怜都忘了装,双手无措地圈着男人的脖颈,想从他怀离开。
“别乱动。”萧邺目视前方,低醇的嗓音响起。
姝云不敢乱动,手指捏紧袖口,乖乖由着他抱。
回到蘅芜苑,萧邺放她坐榻上,姝云紧张了一路,耳尖薄红。
萧邺唤来琼枝,吩咐她拿药箱来。
姝云紧张道:“不用了。”
萧邺垂眸看她,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心思般,姝云目光闪躲,手垂在膝上,抓紧裙摆,双脚下意识缩回裙襦里。
姝云小声道:“扭伤好像不严重,就不用上药了。”
她没受伤,就是见萧姝珍在阿娘面前装可怜博同情,她也学了几分。
萧邺眉目微动,让琼枝将药箱放榻边遣了她离开。
萧邺打开药箱,拿出他之前送的那罐药膏。
在她身边坐下,萧邺看向她垂落的裙襦。姝云无奈,慢吞吞撩开裙,伸出离他最近的左脚。
萧邺弯腰,大掌握住纤细足腕,脱掉绣鞋。
姝云脸颊发烫,俯身按住他的手,无奈之下自己将罗袜半脱,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
根本就没红|肿的地方。
萧邺握住那细骨伶仃的脚踝
,将她的脚放在膝上,取来药膏在掌根化开,覆住雪白脚踝。
骨节分明的长指微微用力,握着细腕,慢慢带着她的脚往前,脚趾擦过他柔软的衣袍,姝云两靥灼灼,蜷了蜷脚趾,羞赧地往后缩。
萧邺按住,虎口收拢,握紧足跟,甚至将拉开的距离扯了回来。
“为何去了祠堂?”萧邺问道,带药膏的大掌揉着脚踝,没有一刻放手。
姝云捂着胸口的坠子,开始后悔,“我娘的玉坠有些奇怪,便找三姑娘问问。”
姝云望向男人,“哥哥,我没推她。”
“哥哥信你。”
萧邺揉着脚踝,半脱的罗袜渐渐往下掉,姝云慌张,脚趾抵着罗袜勾了勾,但最后还是没用。
宽松的罗袜因揉脚动作的有些大,脱离了她的脚,从男人岔开的腿|间,掉到地上。
姝云羞窘,耳根子红热,待他上完药,忙缩脚回裙下,可那罗袜在他岔坐的腿|间,她够不到。
萧邺淡淡看了眼,拾起还有余温的罗袜,姝云红着脸迅速拿过,塞到袖中。
萧邺敛了手,掌垂落膝间,捻过罗袜的两指细细摩挲。
姝云:“哥哥,我想明日去祭拜亲生父母,你能陪我去吗?”
萧邺悠悠看着她,反问道:“妹妹见过田家人,你觉得你们长得像吗?”
姝云愣怔,掌心下意识放在胸口玉坠处。
“日子不合适,改日再去吧。”萧邺起身,叮嘱姝云好生修养,便出了屋子。
姝云抿唇,揉了揉发烫的脸颊,低头撩开裙裾。
被按揉过的脚踝微红,发烫,仿佛男人的手掌还在。
姝云黛眉轻蹙,阿兄有些奇怪。
*
傍晚时分,行人纷纷回家,喧闹了一整日的街市渐归宁静。
云霜阁后院。
园圃里花团锦簇,花香阵阵,檐下挂了灯笼,席间正热闹。
几人聚在一起,庆祝姝云柳暗花明。
林云熙半托着腮,看着姝云。这几日那对姓罗的母子闹得沸沸扬扬,道姝云是他们未过门的媳妇,侯府仗势欺人,不认这婚事。
林云熙为姝云抱不平,“这桩婚事本就是真千金的,哪能强塞给你,都闹上了公堂,如今因这事,还败坏了你的名声,而且全京城都知侯府原来的三姑娘是假的。”
姝云面色发愁。
霜娘略有耳闻,那日在云霜阁见过萧姝珍,说道:“府中这位不是善茬,可论装可怜博同情,她跟奴家比,可差远了。”
霜娘盘发戴簪,绕了耳鬓的一缕碎发在手指,眉目含情,丰腴婀娜,满是娇媚之态。
手搭上姝云肩膀,霜娘的腰软得像没骨头,倒向姝云,“云妹妹,你也装装可怜。我来教教你,何谓矫揉造作得恰到好处,不惹人生厌,反倒是小白兔的可怜模样看得人心软软。”
霜娘勾起姝云下颌,笑道:“这娇俏委屈的模样,哪个男人见了不心疼。”
姝云感觉被调|戏了,薄红着脸嗔她,“霜娘……你又这样,不正经。”
霜娘也不逗她了,招呼两人夹菜,她起身去外面拿酒。
这云霜阁的老板看似是她,可实则还有两位姑娘不曾露面。她原是姑苏城里一青楼女子,被富商赎了身,献给城里的皇商,后来皇商倒台,她侥幸逃了出来,便想去繁华的京城见见世面,搞出一番事业。
她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京中落魄潦倒,最窘迫的时候遇到了姝云、林云熙。
两人帮了她,三人因此结缘。
霜娘喜欢捣鼓胭脂水粉和香料,姝云、林云熙投了些钱,这才有了云霜阁。
“我就知你们在这里。”淮南王世子一身大红衣裳,穿金戴银,打扮得好似开屏的孔雀,摇着他那把折扇大摇大摆进了屋子。
李策在林云熙旁边落座,放了折扇,托腮看着林云熙,一副讨话的样子。
“世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霜娘添了副新碗筷,斟了杯酒递去。
李策:“都是朋友,不要客气。”
李策举起酒杯,道:“这一杯酒敬云姑娘,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林云熙提议道:“咱一起碰一个吧。”
四人举杯相碰,李策的话最多,也因为他的到来,席间的笑声多几分。
姝云很少饮酒,但今日朋友都在,她高兴,小酌了两杯,然而不胜酒力,头脑发晕地靠在霜娘身上。
这厢,听李策跟林云熙讲趣事,姝云也跟着笑。
姝云提壶倒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蓦地夺过酒壶,她反应慢了半拍,呆愣地盯着续酒断了的杯盏,寻着那只抢夺的手看过去。
“哥、哥哥?”姝云小脸酡红,语调慢慢的,声音柔柔的。
萧邺坐她身旁,姝云迟缓地眨眨眼,扶着歪下的脑袋看他,笑吟吟道:“哥哥怎么来了呀。”
萧邺皱了皱眉,问向席间众人,“醉成这样,她喝了几杯?”
李策直直伸出三根手指,想了想,又收回去一根。
姝云醉意朦胧,方才倒酒被打断,她伸手去拿萧邺面前的酒壶,手指还没碰到酒壶,萧邺把酒壶拿去对面,她落了个空。
“时辰不早了,我带她回去。”
萧邺拉她起身,姝云抱着霜娘的胳膊不撒手,嗔怨道:“可是我还想喝点酒呢。”
萧邺也是难得的好语气,“醉成这副模样,还喝。”
“要喝,我还倒酒呢。”
姝云被拉走之前,端了杯盏里倒的酒一口饮了。
她喝得太急,呛得直咳,眼泪都辣了出来。
*
夜色渐深,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上,偶有坑洼,才会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