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邺衣袍一撩,在椅上坐下,气质矜冷,脸上辨不出情绪。
尤嬷嬷看了茶,萧邺端过,揭开茶盖轻轻碰触茶杯边缘,瓷盖相碰,发出阵清脆的声音,他低头呷茶。
祖孙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凝重,媒人怎么看,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萧邺抬眸,看了过来,媒人心里一凝,硬着头皮回道:“老夫人,大公子,三个月成婚是不是太赶了?”
“原是云妹妹的婚期。”
萧邺悠悠说道,一副不关他事的淡然,将茶盏放到桌案。
男人沉眸,看着那张互换的生辰贴,状似沉思。
半晌,在一片静谧中,萧邺缓缓开口,道:“三个月,是有些久,不如就改到两个月后。”
“啊?”媒人惊讶,怀疑耳朵出了问题,这日子一次比一次赶。
萧邺一字一顿,将时间定下来,“两个月后,云妹妹出嫁。”
崔老夫人眉头微蹙,意外地看向萧邺,一时间摸不准她这孙儿的想法。
萧邺一本正经道:“邵玖表弟与魏家姑娘结亲,云妹妹也遇到如意郎君,两个月后出嫁,时间不仓促。”
崔老夫人没有说话。她以为萧邺来是阻止这门亲事,没承想竟这般爽快,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难道是她之前多虑了?
崔老夫人原本就担心夜长梦多,事情发生变故。
崔老夫人思索一番,敲定了,“就两个月。”
侯府的两位都这样说了,媒人也只好点头应下,“行,我回去跟梁家说说。”
至于梁家那边如何,她就不知了,但她估摸着梁家应是没意见。
闲话不多,媒人吃了一盏茶,就离开了寿安堂。
萧邺起身,也打算离开了,拱手道:“多谢祖母成全。云妹妹的嫁妆,孙儿早已备好。”
云丫头出嫁,他准备劳什子嫁妆。崔老夫人微微敛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生出疑惑。
不过看样子,姝云和梁蒙的这桩婚事已是十拿九稳。
崔老夫人长舒一口气,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
媒人从安陆侯府出来,立即去了梁宅,将崔老夫人的意思转达梁家二老。
将婚期定在两个月后,着实是有些赶。
但他们转念一想,安陆侯即将回京,侯爷大破北燕铁骑,届时去侯府恭贺的人肯定很多。府中除了姝云,还有两位姑娘到了适婚的年纪,但还没定亲,安陆侯这一回来,必定是提亲的门槛都踩烂了。
梁家二老打听过了,众多女儿中,安陆侯最疼爱的便是姝云,虽说姝云假千金,可毕竟在侯府养了多年,养育的感情还在,即便不是亲生的,该宠的,依旧宠着。
梁母道:“娶!择吉日,在两月后,我们梁家迎娶侯府千金过门。”
两日后,梁母跟婆
母一起亲自登门,去侯府见了崔老夫人,商议两个孩子的婚事。
王慧兰是瞧不上梁家的门第,但嫁的又非她的女儿,她也就随着去了,只想将婚期早日敲定,让碍眼的人离开侯府。
三书六礼间隔的时间能省便省,能合便合。
最后,姝云出嫁的日子敲定在两个月后,九月十七。
蝉雪居,萧姝珍在试新衣裳,安陆侯即将抵京,她从没见过亲生父亲,自然是要将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不能再让姝云把父亲的宠爱占了去。
萧姝安看向在镜子前试新衣裙的女子,感慨道:“没想到我们这几位适婚的姊妹里,云妹妹最先嫁人。”
萧姝珍脸上的笑凝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恶心地哼声,“那又如何,嫁的是寒门子弟。”
梁蒙在京中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区区一名水部郎中,是高攀了他们侯府。
萧姝安唇角微扬,摇了摇团扇,道:“寒门子弟说不准也能大有作为,听说还是大哥哥举荐的梁公子,大哥哥还给云妹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萧姝珍脸色更加难看,手指抓紧衣角,心中嫉妒。
“大姐姐出嫁时,哥哥什么都没准备。”萧姝安浅浅一笑,似乎似在替姝云高兴,“云妹妹不是我们萧家的姑娘,竟让哥哥如此上心,真好。阿爹回来,肯定也会追加嫁妆。”
萧姝珍怒火中烧,怒眸回看说话的人。
萧姝安一愣,没再说话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低头饮茶,眼底滑过一抹得逞的笑意,心中暗喜。
萧姝珍命丫鬟将新衣裙都收起来,不高兴地去了王慧兰院子里。
“娘,凭什么姝云想嫁就嫁,”萧姝珍红了眼睛,委屈哭泣,阿娘是疼她的,肯定会驳了姝云的婚事,“她姓田,女儿之前受的苦,她半分都没经历过,如今还嫁了官宦人家。”
王慧兰解决了心头大患,正高兴着,突然被她扰了兴致了,难免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哄女儿,“娘给你觅的亲事,比姝云好。”
“我不要。”萧姝珍这段日子被王慧兰宠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子骄纵起来,有了脾气,“姝云不能嫁给梁蒙。”
王慧兰皱眉,面露愠色,厉声道:“珍儿,使性子也要有个度。”
萧姝珍心中大骇,意识到犯错了,不敢再说话。
王慧兰冷着脸,道:“这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你回蝉雪居好好反省,将你这脾气改改。”
萧姝珍眼睛慢慢红了,起身告退,心里有些不服气。
因为姝云,阿娘竟然对她说了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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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凉爽,姝云在凉亭里修剪花枝。
梁蒙送来一盆芍药,现在不是芍药开花的季节,但这盆芍药枝繁叶茂,好生料理,来年春夏肯定能开出绚烂的花。
姝云喜笑颜开,她跟梁蒙的婚期定在九月十七。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婚事繁琐,忙起来日子紧凑,眨眼间就到了婚期。
姝云期盼出嫁,终于能逃离那人了。
避暑阁楼中,一双眼如墨色翻涌,紧紧盯着凉亭里的少女,灿烂的笑容有些刺眼。
萧邺沉眸,静静看着,脸色越发阴鸷。
现在笑,等到了夜里就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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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有条不紊地过去,安陆侯归京的时间,比预计早了两人,傍晚时传来消息,大军在京郊休整一晚,明早入京。
府中上下沉浸在一派喜悦中,一家人在寿安堂用了晚膳,静等明日安陆侯归来。
姝云也高兴,可也隐隐发愁,今夜情蛊又要发作了。
她抬头偷偷瞧了眼席间跟崔老夫人说话的男人,短短片刻,竟被他抓包了。
姝云挪开眼,低头喝汤。
长夜漫漫,庭院寂寂,寝屋里烛火昏黄,勾勒出两道朦胧的影子,缱绻暧昧。
萧邺抱她在膝上坐着,指腹摩挲柔软细腰,“怎么还学会偷瞧哥哥了?”
情蛊还没发作,姝云按住他作乱的手,小声否认道:“哪有。”
萧邺低头,鼻子抵着她娇俏的琼鼻,“今夜让妹妹瞧个够。”
他的唇贴过去,尝了一口鲜艳的口脂。
轻轻的一吻,逐渐加深,唇齿交缠,缱绻缠绵。
每次都将唇腔里的气息卷走,姝云伏在他臂弯换气,屋中暗香浮动,男人强有力的心跳声尤为明显。
“别留印子,明儿还要见阿爹。”姝云央求道,额间渗出细汗,香腮薄红。
萧邺握住软绵小手,搭在他腰间,低头重新吻上水光娇艳的樱唇。
周遭的气氛逐渐升温,姝云情蛊发作,尝到这吻的甜头,探身回抱男人,温柔缠绵的吻逐渐变得疯狂。
萧邺带着她的指,碰到腰间蹀躞扣,哑声道:“帮我解开。”
姝云的手指颤颤巍巍。
“咔哒”—声,蹀躞带掉到地上。
萧邺探身,将罗帐挂钩取下,罗帐翩然间垂落,将里头掩得严严实实,藏住。
萧邺从枕头下摸出药瓶,倒出一枚避子药服下。
离开她的唇旋即覆上,轻轻吻她。
萧邺挽起她的膝窝,垂在遒劲的臂间,姝云的足跟擦过他紧实的腰腹,两人皆是一颤。
他们才是最有默契的夫妻。
没有谁,比萧邺更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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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姝云在萧邺怀中醒来,腰间酸痛,伸手揉了揉。
萧邺的手覆过去,给她揉腰,力道倒还合适,但姝云还是后怕,推了推他。
萧邺手没有挪开,指腹与腰间的红印重合,轻轻摩挲着他昨夜留下的印记,姝云忙按住他的手,嗫嚅道:“该起了。”
萧邺轻啄她的唇,有些意犹未尽,“起吧。”
碧罗进屋伺候姝云穿衣。
姝云匆匆回到蘅芜苑,让琼枝梳妆,她看向镜子,发现雪颈没有印子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上午大军归来,城门口众多百姓相迎,安陆侯先去了皇宫面圣。
众人在大堂等着侯爷回府,萧姝珍今日打扮得华丽,掐着嗓音说话,姐姐妹妹地喊着,温柔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