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云腰酸,在椅子上坐着不舒服,怕被看出端疑,不敢去揉。
萧邺就坐在对面,自然是清楚她的不适,一双眸子幽幽看过去。姝云抿唇,嗔他一眼,低头端了茶来喝。
“侯爷回来了!”
这厢,小厮风风火火进来通传。
王慧兰喜笑颜开,领着众人出去,姝云慢慢起身,走在最后面,趁没人注意,揉了一下酸痛的腰,跟了上去。
安陆侯已经入府,从垂花门进来,一身铿锵重甲,肩宽背阔,身躯凛凛,五官冷硬,锐利的目光威严,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凌厉。
王慧兰迎身,“侯爷。”
“爹。”
姝云听着姊妹们的声音,尤其是萧姝珍细软的嗓音时,她有些退却,不敢像原来那般唤他。
抬眸见安陆侯望过来,似乎是在等着她开口,姝云微微愣怔,福身行礼,“阿爹。”
安陆侯开怀,满意点头,“好孩子。”
姝云心里高兴,阿爹没有厌弃她。
这厢,安陆侯要去寿安堂拜见崔老夫人,让儿女们都先回屋。
众人散去,姝云和萧邺往侯府东边去,与往寿安堂的方向一致。
望着前面威风凛凛的身影,姝云笑意温软,并没有注意到萧邺靠近。
萧邺淡声道:“一会儿去我那上药。”
姝云身子一顿,面上的笑意凝固。
萧邺目光缓缓挪下,看向细软腰肢。姝云顿时明白他的意图,羞赧道:“我回去自己揉,不麻烦哥哥了。”
安陆侯走下长廊,转过拐角之际,余光看到主道上两道亲昵的身影。
他蓦地停下脚步。
第31章
青天白日,姝云不愿去燕拂居,与萧邺在主道上僵持着。
“你跟云儿在说什么?”
安陆侯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姝云眼皮一跳,心惊胆颤,脑子里空白,闻声望去,阿爹不知何时停下脚步,正盯着他们二人。
安陆侯朝这边走来,甲胄铮铮,气场强大,目光凌厉,是武将金戈铁马的杀伐,宛如一只信步山林的大虎。
“妹妹身子不舒服。”萧邺挪了挪步子,站在姝云身前,挡住安陆侯对她的打量。
姝云在萧邺身后,心虚点头,紧张的手心出了冷汗。
安陆侯一双敏锐的眼睛看向萧邺,沉声质问道:“你挡住你妹妹作甚?”
萧邺没走开,倒是姝云扯了扯萧邺的袖子,从他身后探出头,站出来,道:“方才阳光有些刺眼,我央着大哥哥帮我遮阳。”
姝云心虚浅笑,露出小小的梨涡,“爹爹怎么突然折身,是忘落了什么东西吗?”
安陆侯对姝云素来宠爱,腹疑渐消,“没事。”
他转身欲走,脑中忽闪过一丝疑惑,问姝云道:“你跟你哥哥走作甚,回曲荷堂去。”
姝云抿唇,鼻尖有些发酸,回道:“曲荷堂还给了三姑娘,云儿现在住在蘅芜苑。”
她想藏住情绪,但安陆侯还是从她面上看出了委屈失落,他皱眉,面露愠色,抬手叉腰。
怎搬去了萧邺那边?
他传信回府,姝云还是侯府姑娘,他的女儿,吃穿用度一如从前,事情怎会变得如此?
是王慧兰?
带着一股气,安陆侯转身离开。
安陆侯至寿安堂谒见母亲时,小女儿萧姝仪正随侍在侧。与两年前相比,她模样已长开了不少,眉眼渐显明媚,姿态亦愈发端庄,竟如初绽之莲,清丽婉约。
崔老夫人两年没见儿子,慈祥的脸上笑意连连,“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
母子二人相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也是在此,安陆侯得知姝云已被移除萧氏族谱,搬去蘅芜苑住,前段时间还跟水部郎中定了亲,婚期就在九月十七。
安陆侯脸色发沉,宛如黑云过境。崔老夫人道:“萧家的血脉不能乱,云丫头虽在族谱除名,但仍是我们侯府的姑娘。至于这婚事……”
崔老夫人叹气道:“我也知你给云丫头选的夫婿是邵玖,但出了这档子事后,郑家已与魏家姑娘结亲。这水部郎中梁蒙,我见过,面容清隽,温文儒雅,最重要的呀,是云丫头喜欢,我便做主应了这门亲事。”
崔老夫人说道:“郑家娶媳娶他们的,咱侯府嫁女也嫁咱们的,婚事要定在郑家前面。”
安陆侯心中不悦,他女儿的婚事岂能如此草率?郑家不娶,有的是别家。
但侯府已收了梁家的聘书和礼书,姝云嫁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从寿安堂出来,安陆侯回去将甲胄换下。
王慧兰伺候丈夫穿衣,在他身后整理衣袍,道:“咱们的女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侯爷,昨傍晚听说侯爷提前回来了,紧张得睡不着。”
安陆侯淡声道:“方才见过了,婉丽有礼,看不出是乡野出身。”
听见女儿被夸,王慧兰心中欢喜,弯腰系着蹀躞带,道:“珍儿就在外面,我让嬷嬷唤她进来。”
“不必,我先去趟蘅芜苑。”
王慧兰嘴角的笑僵凝,安陆侯理了理衣袖,迈步离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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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苑。
美人榻上,姝云脱了绣鞋,侧身倚着引枕,腰间的不适得到缓解,舒服许多。
团团在地上伸长脖子望她,一截白毛猫爪搭着榻边,它忽然跳上榻,往她怀里钻。
毛茸茸一团,在她怀里盘着,姝云摸着小猫,手感毛茸软绵。
团团在她怀里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开始闹腾了,去抓姝云腰间的流苏。
姝云让琼枝将逗猫棒拿来,团团听见铃铛响声,迅速望过来。小棒上垂着银铃,缠着的两根彩色丝带,随着她手臂挥舞,在团团眼前飘来飘去。
琥珀似的猫眼目不转睛盯着那飘扬的丝带,团团看准时机后去捉头顶的丝带,可每次都要捉住了,姝云略微抬肘,它扑了个空。
姝云在美人榻上逗团团玩,穿了白绫袜的一双脚在裙下若隐若现,身姿窈窕,玉软花柔,已出落得水灵娇俏。
姝云正玩得高兴,余光突然看见门口站了人,阿爹已换了常服,在门口她看。
姝云忙不迭起身,趿鞋下榻,一双小脚藏回绣鞋里。
“阿爹。”姝云俯身行礼。
安陆侯进屋,扫了眼屋中陈设,倒也还行,见姝云足边着一只三花猫,道:“养了只新猫。”
“叫团团,团团圆圆的团。”姝云抱起小猫,眉眼含笑。
安陆侯看着她的笑脸,目光停留许久。
姝云莫名感觉有些奇怪,避开阿爹的眼神,弯腰将猫放下。
安陆侯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这段日子阿爹不在,府中可有人因调换一事难为你?”
姝云高兴,阿爹没有因为那事厌恶她,眼下一家和洽,是最好的局面,她想安稳地度过出嫁前的这两个月。
“没有,阿爹是不是听了挑拨的闲话?”姝云摇头,笑吟吟道:“阿爹可千万别信那些,女儿在府里没受委屈,姊妹间相处融洽。”
姝云去净手,给安陆侯斟了一杯茶,“爹爹请用。”
安陆侯接过茶,轻呷一口,静眸细看女儿,微微凝神。
安陆侯又问了一些琐事,姝云逐一回答。
在屋中坐了会儿,安陆侯离开,姝云起身相送。
望着那道威武的背影,姝云抿唇,不知是否因为两年没见,她感觉阿爹今日有些奇怪。
宫中举办晚宴,庆贺大军凯旋,黄昏时分,安陆侯和萧邺去了宫中赴宴。
战事告捷,武成帝在宫宴上,收回了安陆侯的兵权。
宴会上觥筹交错,萧邺记得当年凯旋时,也是如此,连武成帝都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胜于安陆侯。
可偏偏,那年他征战时遭人暗算,身负重伤,险些丢了一条命。
他没了上战场的机会。
萧邺幽幽看向受尽追捧的安陆侯,一声极轻的冷笑从齿缝间挤出,他低眸斟酒,眼底滑过恨意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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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屋子里灯火昏黄,案上燃着安神的熏香,青烟袅升起。
姝云沐浴后在小榻上擦完香膏,从浴室出来,烛光映着倩丽窈窕的身影,她去了梳妆台前坐下,拿着巾帛擦拭打湿的发尾。
她梳了梳头发,起身欲回床上歇下,安静的屋子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下一瞬,寝屋门被推开,萧邺出现在门口。
烛光昏黄,映着男人深邃的五官,他的身影孤寂惆怅,萧邺朝她大步走来,带过一阵风,衣袂飘飘。
他不是第一次闯入闺房,姝云惶恐,不由往后退,男人长臂一伸,挽住细腰,带着她的腰扯过来,姝云撞入他紧实的胸膛。
馨香绕了满怀,萧邺紧紧抱住她,像是寻到了唯一的慰藉。
刚劲有力的手臂宛如铜墙铁壁,姝云挣脱不开,惶惶不安,他喝了酒,力道似乎比平时大。
“别动,让哥哥好好抱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