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云说不出话来,她手腕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手腕被粗糙扎手的麻绳磨得生疼,鲜红的血流出,慢慢浸染麻绳。
“爱屋及乌的道理,你应该知道。”李策坐在石头上,他拿从怀里拿出珍视的粉色香囊,紧紧攥在掌中,“你是熙儿的好友,所以我愿意跟你交好。但其实,如果她不在了,你也没有让我区别对待的意义。”
李策看了一眼被绑在木架上的女子,忽然皱起了眉,眼神狠戾起来,他敛了目光,望向熊熊燃烧的篝火,冷声道:“熙儿死了。”
“林云熙死了。”李策双目猩红,满是杀戮的瞳仁里跳动着旺盛的火苗,他用力攥住爱人留着他最后的一件物品,“萧邺,杀了熙儿。”
姝云愣怔,挣脱麻绳的手腕忽然顿住。
“是萧邺杀了她!”李策回过头去,怒目而视。
姝云不相信,嘴里被塞了一团麻布,话被堵在嘴里,她喊不出来,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
她奋力出声,脸都涨红了,双目通红,泪珠簌簌落下。
李策回身,握住香囊,望向静谧的山洞口。
林云熙是无辜的,却还是死了,若非萧邺带兵围剿,她会跟他一起走,至少现在她还是鲜活的,不管是骂他,打他,她至少还活着。
这场造反本就不会长久,从战中逃出来的将士太少了,不过二十几人,是掀不起风浪的,李策知道自战败那刻起,他们就已是强弩之末,但是不为林云熙报仇,他咽不下这口气。
今夜不是萧邺死,就是他亡。
俄顷,探子来报,“世子,一批人马朝山洞来,我们的人正将他们往这边引。”
“好极了。”
李策将香囊放回怀里,抬眸看向洞口,静等仇人出现。
无数火把映着山洞,火光由远及近,越到洞口,打斗声愈发响亮。
一个身影被踹飞进洞,重重砸落。
萧邺手持长戟出现在洞口,昏黄火光下,他满身戾气,像是从炼狱踏出来的修罗。
篝火熊熊燃烧,姝云被绑在架子上,远远看过来,麻布塞口,她喊不出声,对他一直摇着头。萧邺青筋暴起,怒火几乎快从眼睛里冲了出来,握紧了长戟。
李策拾起地上的刀,架在姝云脖子上,“今夜你们只能活一个。”
萧邺阴沉着脸,声音忽地很冷戾,道:“你敢伤她半分!”
李策握紧刀逼柄,锋利的刀刃直逼雪颈,“我不傻,我打不过你,自然是要牢牢抓住你的软肋。”
“让你的人马丢了兵器!”李策厉声道:“放下你的长戟。”
洞外的十名叛贼已被剿灭,剩下的十来名叛贼本就在洞中戍守,皆拿着兵刃对准洞口的来人。
萧邺冷声道:“你先松绑。”
李策犹豫着没有动作,萧邺长戟点地,锋利的尖端映着摇曳的篝火。
两人僵持片刻,李策无奈给姝云松了绑。他一把抓过姝云,挡在身前,刀刃架在她脖颈上,厉声对萧邺道:“该你了,放下武器!”
萧邺看了扶风一眼,扶风会意,示意手下将兵刃放下。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接一个慢慢放下兵刃。
萧邺手中的长戟缓缓放下,蓦地,他踢起地上的石子,不偏不倚集中李策的膝盖。
李策吃痛跪地,手里的刀“砰”声落地,几乎是同时,萧邺握紧长戟袭来,那些放下兵刃的属下也纷纷将其拾起。
就在萧邺快要靠近时,一张巨网从天而降,他始料未及,不得不又往后退去。
李策的陷阱,在这等着他。
差一点,就岔一点就网住了萧邺!李策气得牙痒痒。
山洞里两拨人厮打起来,李策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刀,去追跑开的姝云,萧邺朝她奔去,手伸过去拉她。
蓦地,萧邺一把将她抱住,姝云撞入他的怀中,惊魂未定间,只听男人一声闷哼,他身子的重量朝她倒来,遒劲有力的臂膀抱紧了她。
忽然间,姝云又被他拉到身后,萧邺转身将李策踹飞在地。这时,一滴温热粘稠的液体滴落姝云的手背,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姝云愣怔,抬眸看向萧邺的后背。萧邺方才替她挡住了李策砍来的一刀,他的衣裳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流。
萧邺握紧姝云的手,凛凛身躯挡在她面前,将她安好地护在身后,“所有人,拿下!”
李策胸口受了萧邺重重的一脚,在地上有些起不来,他捂着胸口爬去拿掉落的长刀。
萧邺安抚好姝云,手执长戟,一身戾气朝叛贼走过去,泛着寒光的戟刃划过地面,沙沙作响。
萧邺近了,李策知道大势已去,他本来就没指望能杀掉萧邺,只是想将他诱来,若是那张投下的网能将萧邺擒住,自然是好的。
但失算了
李策从袖子里抓了一把粉末,等着萧邺逐渐靠近,倏地将粉末洒向萧邺的眼睛。
白色粉末扑面而来,萧邺抬臂遮挡,双目沾了粉末,钻心刺骨地疼。
萧邺闭上眼睛,长戟一挥,锋利的戟刃划过李策的脖子。
李策捂住脖颈,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五指间流出,他恍惚间看到了林云熙,她在石子路上等他,笑着朝他招手。
李策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林云熙。
他挣扎了几下,没了动静,举着的手缓缓垂落。
尸首就倒在姝云不远处,她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双腿发软,失力瘫坐在地上。
在一片黑暗中,萧邺闻声回头,凭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男人闭着眼睛,有血从双目流出,一张俊美的脸已流淌着一道道血痕,姝云大惊失色,软着腿颤巍巍从地上站起。
姝云踉跄,被男人伸出的手握住手臂,她稳住身子,颤抖着手抚摸他脸颊的血。
姝云害怕,指尖冰冷,嗓音在发抖,“哥哥,你的眼睛……”
萧邺:“看不见了。”
第52章
他看不见了。
姝云慌乱无措,指尖上温热的血变凉,她颤抖着手拿出锦帕,擦拭干净男人脸上的血。
锦帛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姝云垫起脚尖,将从衣裙撕下来的绸布蒙住男人正在流血的眼睛。
姝云又撕下一片布料包扎萧邺背上的砍伤,她的个子刚刚够到男人的肩膀,那砍伤从肩头斜斜往下,足有一掌长。
血很快浸染了包扎的布。
姝云鼻尖酸涩,仰头看向前来救她的男人。
萧邺闻到她的气息,在一片黑暗中伸手,凭记忆摸到她的发顶,他往前一步,抱着她进了怀中,手掌落在她的颈后,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紧张问道:“他伤到你了吗?”
姝云的手腕被绳子磨破了皮,也流了血,但比起萧邺受的伤,这不算什么。
“没有。”姝云摇摇头,格外担心他的伤势。
李策已死,山洞里的叛贼余孽也尽数被擒,萧邺命扶风清点余孽的数目。
萧邺握着姝云的手,道:“妹妹,当哥哥的眼睛。”
他的眼睛伤了,看不见,姝云冷凉的手握住他,牵他离开山洞。
通人性的马匹走过来,姝云不会骑马,眼下萧邺失明又受了伤,如何回去倒成了个难题。
她牵着男人,腰间忽然横过来他的手臂,眨眼间,姝云已被他单臂抱坐在马鞍上。
萧邺摸索着,抓住缰绳,踩了几次才将马镫踩住,他翻身上马,坐在姝云身后,与她同乘一匹马。
萧邺道:“这匹马通人性,识得回去的路。”
驮了两人的马往山下去,萧邺挽着缰绳,姝云身量娇小,在他的臂弯下,她望着前方领路的属下,给他说着往那边走。
山谷里寒凉,草木带着沉降的青霜湿冷。男人的臂弯却是温暖的,想起他方才试探了几次才踩住马镫,姝云心里不是滋味。
马匹行驶在山林,姝云问及好友,“哥哥,林云熙不在了,她怎么死的?”
萧邺道:“李策派人将她掳去淮南,淮南王造反,林姑娘就被掳了,后来我追击余孽时,在淮南王府找到林姑娘,她拖延着,让李策逃走了,后来她自刎了。”
姝云呜咽,眼里簌簌落下。
萧邺怎么可能杀林云熙呢,全是李策污蔑挑拨的话,若非李策将人掳走,云熙就不会死。
萧邺轻拍她的肩,“节哀。”
姝云泪眼婆娑,让她如何节哀?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从山中回到宅子里,已经是快要天明,萧邺也因失血过多,唇色发白,背上包扎的布已被鲜血浸染红。
扶风急急寻来县城里的大夫。
大夫先给萧邺处理背上的砍伤。男人趴在床榻上,脱掉满是鲜血的上衣,背上一条条鞭伤映入眼帘,姝云瞳仁紧缩,心脏蓦地一疼。
“云儿。”萧邺苍白的唇翕动
,半晌没有听见姝云的声音,他慌乱不安,生怕她又趁着他受伤失明,逃走不见。
“我在。”姝云心中不是滋味,坐在床沿,冰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我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