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徽担心是谢崚被居心不良之人给下了迷魂药,所以特地来提醒她,让她清醒一些。
然而,他的一番好心好像被谢崚当成了狗屁。
谢崚抬起头,露出厌烦的表情,“你是奏章批完了没事干吗,你又不是御史,管我管得那么宽干什么!”
谢崚大概是进入了青春叛逆期,一点就爆,慕容徽本来好声好气来劝说她,结果被她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他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宴会了,气恼地道:“阿崚,这是你跟你爹说话的语气吗?”
谢崚死死咬着唇,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不服!
谢崚提着裙子站起身,“本来我只是看她被欺负得可怜,准备放在宫里养两天,等她手上的冻疮好了,我就将她放出宫去,不会继续留她,可你不让我留,我偏要留,我还要她做我的女官,哼!”
谢崚冷哼一声,气冲冲地往外冲去。
“你——”慕容徽觉得自己在对待谢崚的时候,脾气已经足够好了,怎么一言不合她就跑了呢?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说一下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只见慕容律笑眯眯地道:“大哥,小姑娘是这个样子的,阿崚这个年纪,看谁都不顺眼,说什么都要和你反着来,你这个时候凑到她面前去乱晃,不是讨骂吗?”
“别管她了,来来来,我们兄弟几个喝一杯!”
慕容徽被慕容律拉过去喝酒,谢崚跑出了屋外,长长地松了口气。
大雪漫天,扑在脸上,有点冷。
有人给她披上一件外衣,“这就是殿下想到的‘办法’?”
谢崚抬头,发觉阿蒲就站在她的身前。
谢崚抬手拢了拢狐裘,道:“没错。”
她故意激怒慕容徽,让慕容徽对她发脾气,然后再顺势和他吵一架,再鬼使神差让留芳留下来。
以慕容徽对谢崚的宠爱,她这么做慕容徽除了吃下这个哑巴亏,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办法”也可以为谢崚省下一堆麻烦,将谢崚留下留芳的理由从“留芳有什么能入她的眼”变成了谢崚“留下留芳,不过是为了和慕容徽对着干”。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等了多久?”
谢崚蜷缩在毛绒绒大衣里,看着天空飘飞的白雪,屋内明亮烛火像是被封印在她红宝石耳坠中,微光随着她的侧耳轻轻晃动,白皙的下颌映着火光,隐隐发亮。
阿蒲忽然想起了,下午他用银针给谢崚穿耳的时候,她伸手搂着他的腰,死死不愿意放开,温暖的发香盈了满怀。
为了缓解紧张的氛围,他安慰她说道:“殿下别怕,奴婢数到三下,第三下就穿过去,一点儿都不疼的,殿下稍稍忍耐一下下,好不好?”
谢崚郑重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手上的力道却更大了,掐得他有些许腰疼。
“一,二……”
像是故意使着坏心思,数到第二下的时候,他没有数三,就将银针穿了过去,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她的另一只耳朵。
感觉到耳朵上的刺痛,几乎倒在他怀中的小姑娘闷哼一声,随即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眸,随即好奇地抬眼去看镜子。
阿蒲笑了一下,“方才过来的,等的时间也不久。”
绕到了她的面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奴婢不得不夸一句,殿下聪慧。”
“既然你也觉得孤聪慧,那你可愿意做孤的谋士?”谢崚背着手,缓步走在雪地上。
做她的谋士,可以获得高官厚禄,还能收获聪慧的主公,这不好吗?
阿蒲笑着,“还不行哦。”
“什么时候才行?”
谢崚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阿蒲,阿蒲朝前走了两步才意识到她的停留,微微一笑,温和谦卑的笑意,带着些许狂傲,“这可就要看我未来主公的修行如何了。”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宫。
进屋以后,阿蒲贴心地替谢崚脱下外衣,东宫里的侍从都会伺候谢崚,阿蒲也一样。
谢崚淋了雪,估计得沐浴更衣,阿蒲不能久留,正准备退下,谢崚却叫住了他。
“阿蒲,你等等,别走。”
阿蒲脚步一顿,谢崚站在屏风后喊他,“随孤过来。”
阿蒲勾起唇笑了笑,“三更半夜,殿下想要做什么?”
然而,当他绕过屏风的时候,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屏风的后面,端坐着一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身红袍,满屋的烛火,被他的容色逼得黯淡下来。
方才见谢崚离席,苏蘅止就也起身告退,朝东宫的方向奔来,他的速度要比谢崚快一些,更早抵达主殿,泡好了茶水,在这里等候。
阿蒲在东宫将近两年,当然知道谢崚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是不愿受燕皇之恩,撞剑而死的徐州太守苏令安之子,母亲为虞朝公主,和谢崚一起长大,生得灵秀美丽,年少多才,饱读诗书。
南朝女帝为他们降下婚约,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哪怕最后谢崚来到燕朝也没有分开过……可惜燕皇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女婿,将他调离谢崚身边。
阿蒲还是第一次见苏蘅止,脑海里无端生出了一个念头:好美的少年。
美得令人自惭形秽。
他低头,指尖缠绕着一缕鬓发,心想难怪谢崚会喜欢她,从邺城到龙城,无时无刻不在给他写信,总是惦记着他。
苏蘅止轻唤,声音清丽:“殿下。”
“这是阿蒲,我的书侍,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谢崚道。
谢崚一直想要招纳却没有成功的谋士,虽为书侍,却不可以真的将他当成奴婢对待。
既然想要阿蒲为自己所用,谢崚干脆让他加入自己和苏蘅止的谈话,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蘅止起身,给阿蒲搬来了蒲团,道:“请。”
阿蒲也不客气,跪坐下去,苏蘅止这次过来,是来给谢崚汇报情况。
“殿下让我通过二叔打探建康的近况,我已经给二叔去信了,但我觉得,此方法不可行,二叔身在彭城,与建康城依然
隔着挺远的距离,二叔也没这个能力能从相隔千里之外的建康获取情报。”
苏蘅止说道,“所以殿下若想要知道建康的动向,可能只有一个办法。”
他紧接着念出里一个名字。
那就是曹不敏,谢崚埋在建康的棋子。
他已经官至执金吾校尉,掌控建康外城的兵防。
谢崚鲜少给他去信,而且信件大多都是只去不回,详细告知他建康城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还够谢家双壁,谢芸和谢渲,以及大司马王伦的喜好,连年节的送礼单子都替他备好,让他能够更好地获得上级的赏识,适应建康城官场。
“不——”谢崚一口拒绝。
谢家兄弟和王伦都在建康,这三个家伙可都不是好惹的,要是知道他从建康往长安送信,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谢崚转过身,凝视着菱花窗,按照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西厢房的角度。
“不要找他。”谢崚道,“我自有别的办法。”
苏蘅止虽然不知道谢崚为什么突然对建康感兴趣,但以他对谢崚的了解来揣测,十有八九,和居住在西厢房的女子脱不了关系。
苏蘅止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一变。
不会是……
但是碍于阿蒲在场,压下心中的疑惑,没有再说话。
他于是紧接着开始说第二件事,“殿下,你让我找到名士沈川,有着落了。”
谢崚虽然已经开府,但是东宫幕僚空空如也,谢崚想要自己培植一支独属于自己的势力,不受任何人控制,所以她拒绝了慕容徽给她安排的臣僚,准备亲自选拔贤士入东宫。
苏蘅止现在已经在朝廷上做官,不好再入东宫,阿蒲也不愿意做她的幕僚,东宫诸官职空缺,她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这对于谢崚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谢崚喜道:“他在哪里?”
苏蘅止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给旧日陵城学宫的弟子们去信,询问沈川的下落,一天前,我收到的回信里,总算有了些许眉目。”
谢崚和苏蘅止都没有看见,两人正说话间,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阿蒲忽然抿唇一笑。
笑声很轻,微弱的气息拨动烛火,在他眼底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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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点点修罗场吧
男主有点点呆,被修罗场而不自知
第83章 好家伙
事情是这样的,有个陵城学宫的弟子,来信说他知道沈川的去向,他也愿意帮谢崚找到沈川,只不过他要亲自到东宫来见谢崚。
“可以,让他来吧。”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强,谢崚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夜深了,谢崚也有些疲倦,让苏蘅止留宿在东宫,这天的谈话就这样仓促结束。
应酬得有些累,谢崚喝了些酒,被风吹得脑子有些痛,没有沐浴就爬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