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道:“那殿下也应该喊奴婢一声,奴婢扶着你走动,不然你摔了该怎么办呀?”
“这不是看到你们都在忙,我不忍心打搅你们。”
小河她们都在收拾行李。
她已经在宫外住了很久了。
开始是因为病重不好转移,被在驿馆中逗留,后来是病情好转,但是瘟疫尚且没有好全,所以她娘暂时将她移居行宫休养,打算等她的病完全痊愈之后,再将她接回来。
今天,是谢鸢接她回京的日子。
小河等人老早就开始替谢崚打点行李,谢崚趁着小河又忙了起来,继续拄着拐杖,摸索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一封信。
——是她以为自己将死的那日她给慕容徽写的信。
已经用不上了。
以后也用不上了。
她将信扔进燃烧的炭火中。
病后谢崚身体畏寒,屋里依然烧着旺盛的炭火。
看着火舌子吞没信纸,她裹好了狐裘,才继续爬回床上。
“殿下,阿崚!”屋外,苏蘅止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屋中。
苏蘅止穿着青色长袍,走入殿中,见到谢崚躺回床上,以为她要休息,立刻闭上嘴巴,转身想走。
谢崚却道:“阿止哥哥,进来吧,我不睡,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苏蘅止来到她的面前,谢崚身披紫色大氅,她仰了仰头,瘦下来后,她的下颌线清晰分明,病容未去,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
谢崚的病是周墨治好的。
周墨当军医的时候,接连应对过徐州的几场瘟疫,对治疗小儿的疫病颇有见解。
谢崚的病,太医院诸太医都素手无策,而周墨见了,用了一剂猛药,再加针灸和药汤沐浴,几个连招下来,竟让谢崚硬生生捡回一条命来,本来衰竭的脏器也渐渐恢复。
谢鸢大喜,赏赐了周墨,也赏赐了将周墨带到谢崚身边的苏蘅止。
等谢崚病情好转,能够正常说话后,她和苏蘅止真正推心置腹谈过一次
苏蘅
止猜出来她能够预知未来,她便将自己穿越的事情掐头去尾,简略说了一遍。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已经写好的剧本,每个人都是书中的角色,有着固定的人生轨迹,我爹一样,我娘一样,你也一样,我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爹娘是主角,而我和你,这天下其余的所有人,都只是配角,这世间容不下两个天命之人,他们两人会一生相杀相残,最终导致一死一伤,而我和你各自的结局都有所不同。”
“我原本应该死在这场瘟疫,而你在多年后带领楚国军队兴兵北伐,一统中原,是后进的英雄。”
谢崚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命运阴差阳错,始终都会回到起点,我原本知晓未来,却不能告知他人,任何和未来相关的事情,也没办法改变未来半分。”
“可是,昨天你猜到了我预知未来的能力,规则好像被打破了,所以我活了下来,也能坐在这里告知你这些事情。”
谢崚凝视着苏蘅止的眼睛,“现在这件事情只有我和你知道,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
苏蘅止问道:“什么忙?”
“帮我改变所有人的命运,”谢崚抬眼看向窗外,“我要我爹娘,全部人,都好好活下去。”
苏蘅止道:“殿下与我坦诚相待,我岂有不从的道理,只是殿下既然要我帮你,那你也应该给我相应的酬劳。”
谢崚正想着该怎么样给他画饼的时候,他却毫不犹豫地道:“永远不许取消婚约,你的正夫,只能是我。”
谢崚心想,这就是要将他和自己永远捆绑在一起,让他们二人变成彻底的利益共同体,她了解。
“可以,成交。”
两个小孩的同盟就此达成。
从那以后,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但若是细究,又具体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
大概是打闹少了一些,严肃多了一些。
……
苏蘅止嗅到了屋内除了香炉里焚烧的艾草香气外,还有着另一股味道,于是眉头紧皱:“你烧了什么东西?”
“你鼻子真灵。”谢崚心想,跟条狗一样,烧了封信都能闻出来。
谢崚不说,苏蘅止也没有追究,而是说道:“你想问我什么事?”
谢崚道:“这几天我娘都没有来看望我,她是不是在准备对付江北?”
苏蘅止道:“确实如此,她准备从赵国下手。”
“连赵伐燕?”谢崚眼睛瞪大,被她娘这波操作惊到了。
昔日,赵国强大,慕容氏不得不和谢鸢联合,结成同盟,现如今,燕国强大,谢鸢又跑去和刘氏合作,是忘了刘家人怎么屠戮汉人,当初北伐的时候,她又是怎么样将人家赵国按在地上摩擦的吗?
朋友变为敌人,敌人变成朋友,放在乱世之中,竟然显得还挺合理。
谢崚正想要深入问一下苏蘅止,可他也是道听途说,知道的不多。
就在这时候,谢鸢来接她了。
谢鸢特地穿了一件藕粉色的春装,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变成了二十岁少女左右的模样,青春丽质,明艳动人。
她抱着阿崚,“走吧,我们回去了。”
……
不久之后的某日,谢崚收到了一个消息,拓跋鲜卑部,于龙城谋反,发兵诛杀慕容家子孙。
原来谢鸢的“连赵伐燕”只是障眼法,刘氏对汉人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谢鸢绝对不可能和刘氏合作,她真正要做的,是撬燕国的墙角。
鲜卑五部中,就属拓跋氏和慕容氏貌合神离。
当年,拓跋部首领拓跋雄折磨死了慕容氏的同母妹妹,慕容徽登基后,对拓跋雄施加压力,想要一点点剥夺他的权利,只待最后除之而后快,拓跋雄实在没有办法了,之所以不反,是一直犹豫不定,下定不了决心,赌慕容徽不会因为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妹妹就对拓跋氏痛下杀手。
于是谢鸢就派人游说他,给他灌输观念,他残忍虐杀大公主,就算慕容徽能容忍他,贺兰夫人也不可能放过他。
迟早得被报复,不如放手一搏。
现在趁着慕容徽深陷邺城战事无法脱身,砍他一刀,令他身陷囹圄,还能有胜算。
要是他现在不趁慕容徽被赵国牵制给他一刀,等慕容徽攻下邺城,积蓄实力班师回朝,他根本就没机会反抗了。
总而言之,拓跋雄是被谢鸢说服了,在慕容徽还在包围邺城的时候,占领了国都龙城,抄底老家。
而邺城中的赵兵听闻消息,欣喜若狂,趁着燕军军心不定主动出城突袭燕军,并且取得了不小的胜利。连慕容徽也被流矢射中,受了点伤,不得不从前线退下阵来,换别的将领攻城。
战报传回楚国,楚国朝廷欣喜若狂,而谢崚却有些担心。
以她爹那性子,若非伤情严重,怎么可能会从前线退下来?
不过燕国的事情她也鞭长莫及,回到皇宫后,她停学了一阵子,趁着没有去太学上课,她和苏蘅止跑到了尚书房。
前朝时期,天子曾经派人游历天下,从缙绅之中选拔贤士,并且收录成名册,形成一本《名士录》,这本名册流传到了现在,由于战争离散,名册中记录的贤士多数颠沛流离,更名改姓。
但是谢崚相信,应该还有一部分人,没有受战乱波及,是依然能够依照名录寻觅到的,等过一阵子她和谢鸢请示一下,到外面去找找。
谢崚知道自己不聪明,所以才更要招纳贤才。
人才是第一资源,诸如周公、尹伊,哪怕找到一个或者两个有识之士,并且能够为她所用,她都已经赚了。
出了尚书房,小河站在马车前,招呼她上车,谢崚低头看着名录,精神不大集中,直到上了马车才意识到,她的宫殿距离尚书房并不远,走回去就可以了,压根就不需要坐马车呀。
她脑海中猛地闪过方才小河的模样,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对她做了什么,小河神情紧张,分明就是被挟持。
谢崚心跳怦怦跳,紧张地看向车厢内,车内端坐着一个诡异男子,头戴斗笠,长长的幕离遮挡住了他的脸。
完蛋!
中计了!
谢崚下意识就想要转身跳车,可怎奈苏蘅止这厮见她上车,居然傻乎乎跟在她身后,挡住了她的去路。
短短的数秒内,她脑子里闪过百种逃跑的方法,却难以实施。
她只感觉脊背发寒,进退两难,目光警惕地盯着黑衣人,心里琢磨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藏着袖子下的佩剑。
就在这时候,斗笠男子开口了,“阿崚,不认识爹爹了吗?”
第60章 人贩子来了
熟悉的声音。
慕容徽摘下了斗笠,幕离落下,一张绝世容颜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