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开吧。”
谢执砚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反而是慢条斯理从软榻上站起来,他真的好高大,无论哪里。
“不要。”
“我……不热。”
盛菩珠勉强说出几个字,连呼吸都压得轻,可越是压抑,身体越是抖得厉害,情急之下覆着热汗的指尖攥住他手腕,用力到骨节都泛了白。
“不用很大,一丝缝隙就好,让凉风透进来。”
谢执砚用很温柔的语气,目光无声落下。
盛菩珠艰难地摇头表示拒绝,绯红的脸颊,不时有汗珠滚落,偏偏她还把自己埋在厚实的锦衾里,像是这样就可以忘掉之前在他面前是如何失态的。
谢执砚无声笑了笑,指腹抚上她的唇,力道不轻不重地揉开那一片被她咬肿的嫣红,他像是很慈悲地给出第二个选择。
“那替夫人沐浴解乏?”
盛菩珠鼻息变得更加急促,唇瓣发烫,就像是风雨中摇曳的秋海棠,不堪摧折,羞娥凝绿。
“能不沐浴吗?”
谢执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
微拢的指尖干净,修长,而且十分有力。
过于完美的双手,和他的脸一样好看。
可是做那种事的时候,看似很温柔,也很轻。
但一定会把她逼到极致。
盛菩珠目光凝在谢执砚漂亮的指尖上,一滴晶莹自他指腹滑落,在烛光里拉出细亮的银丝。
他俯下身,眸光很深地看她,拇指与食指意味深长,重重一捻,湿痕便争先恐后揉进肌肤的纹路里,空气中泛着甜香,像苏合,也像山茶的清幽。
“夫人确定?”
“冬寒,衣裳湿得厉害,自然得重新换上干净的,才不会生病。”
他还在看她,嗓音低沉,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很慢,反倒让每一个字听起来暧昧又缱绻。
盛菩珠觉得自己快被他视线看穿,然后碾下去,随时会碎掉,被拿捏,怜爱,然后解乏……
她深知就算能重新选择,她依旧拒绝不了他刻意给出的诱引。
目光下移动,她看到柔软的锦衾上,有一大块地方洇出很深的痕迹,呼吸慢慢变轻,像是突然卡住。
的确,冬寒。
屋子地龙难免热些,出汗也正常。
盛菩珠别过脸,湿漉漉的鼻尖在烛火下,像撒了一片星辉,睫毛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
“那还是沐浴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夜很深,也很长,重重的雾霭,一波接着一波的水声,还有沐浴时皂角的香味。
这处院子其实做得很是巧妙,窗子只要关紧了,什么声音都不会听到。
但是,盛菩珠并不知道。
她死死咬住帕子一角,整个人像张拉满绷紧的弓弦,背脊抵在浴桶边沿,将喉咙里颤音一点一点地吞回去。
“别怕。”
“不会听见的。”
谢执砚长长叹了
声,觉得她都快哭了,那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
白日那点异样复杂,恨不得要把她藏起来的情绪,终于在她的哭声里被轻柔地抚平。
可盛菩珠什么也听不清,整个思绪都不太清醒。
明明在沐浴,可不知是不是浴桶里水太热的缘故,她依旧在不停地出汗,像是被一层模糊不清的雾给包围。
恍惚中,谢执砚好像和她说了什么,低沉沙哑的语调。
难道,是被听见了吗?
她分明已经很克制。
心脏因为不安,一阵狂跳,也许是太紧张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水中摇摆不定的浮萍,她急需紧紧抱住能给她安全的物体。
最后。
盛菩珠缩在那宽阔紧实的胸膛里,低声哭泣。
偶尔哽咽,湿漉漉调子像春露,也似夜雨,尾音稀稀碎碎,更如小猫在叫。
*
谢清姝伤心难过,把自己藏在锦衾下,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一夜天明,竟是连梦都没有。
因为睡得早,所以谢清姝起得更早。
经过一夜,她把自己哄好,已经彻底想开,所以抱着难得轻松的心情在西厢房廊前的小花园里溜溜达达,结果就看见谢执砚从对面屋子,开门出来。
谢清姝还是很怕他,本能躲了躲。
谢执砚立在廊下,身姿清隽,他看见她了,目光顿了顿,颔首,然后离开。
谢清姝觉得自己可能见了鬼,或者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
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长兄,主动打招呼就算了,他好像还愉悦地勾了唇角,虽然不明显,但是她看得十分清楚。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清姝火急火燎,一刻也不敢多留。
她紧紧拉住耐冬的手,小脸煞白:“耐冬姐姐,你记得和嫂嫂说声,我去找婶娘了。”
耐冬稳重,她怕谢氏这位四娘子万一又要胡闹:“这里有杜嬷嬷守着,奴婢送您过去?”
也不是不行,就是麻烦了些。
谢清姝没有拒绝。
一刻钟后,耐冬把人妥帖送到窦氏跟着,行礼准备退下。
“别走,别走。”
“房里有点心,是我府里带的,你拿着路上吃。”窦氏见耐冬辛苦,又喜欢这个生得好看的婢女,赶紧把人拉住,吩咐人去房里拿点心。
耐冬拒绝不过,只好乖巧站在廊下等着。
谢清姝自告奋勇,要去挑好吃的点心,包给耐冬。
她性子像是在一夜之间变了许多,虽然娇蛮依旧,但多了几分往日从未有过的体贴。
这时候,有一个面生的嬷嬷从外边进来。
她朝窦氏行礼:“三夫人,不知府上谢二娘子可有在?”
窦氏微愣:“不知嬷嬷是?”
“奴家是安王妃身旁的嬷嬷,王妃听说谢二娘子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妙,特地请二娘子过去观字。”
窦氏胆子虽然小了些,到底是深门大院养出来的,她能嫁进谢氏,自然不蠢。
手里的帕子小心按了按唇角,明显在拒绝:“劳烦嬷嬷多跑一趟,此时天色尚早,我家令仪昨日玩累了,这会子还未起身呢。”
这位嬷嬷应是早有准备,她含笑点头,双手从腰间谨慎解下一物,递上前:“不妨事的,老奴可以在廊下等谢二娘子起身。”
“这是安王府的令牌,请三夫人过目。”
窦氏接过令牌,这东西是宫里发的,刻有特殊印记,的确做不了假,但她依旧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正左右为难之际。
房门被人从里边推开,走出一个头戴帷帽的女郎。
“母亲。”
“既然是安王妃相邀,我总不能驳了王妃的心意。”
“你……”窦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您不必担心,我很快就回来的。”戴着帷帽的女郎走近前,紧紧握了一下窦氏的手,“令晞妹妹还在屋里睡觉,母亲小声些,莫要吵醒她。”
“我、我知道。”窦氏点头,不敢抬眼,就怕慌乱的情绪被人发现。
嬷嬷行礼,反正冬猎三房两个女儿都在,总归错不了。
她也没多想,只是笑眯眯要伸手去扶:“清早叨唠娘子,请娘子随奴婢过去。”
耐冬安静站在廊下,嬷嬷带着人离开这个小院,她连忙伸手扶住已经快要站不稳的窦氏。
“三夫人。”
窦氏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喘气,带着哭腔的声音惊慌道:“刚才跟嬷嬷走的是清姝,不是我家令仪。”
“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娘,您和耐冬姐姐先进屋。”谢令仪站在屏风后方,还算镇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窦氏着急问。
谢令仪眼尾微红,低着头道:“方才那嬷嬷姓潘,清姝说她认得,之前是安王府上负责针线的,后来好像是因为犯错被安王妃逐了出去。”
“她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去年立秋,她和伯娘去庄子里摘柿子,这嬷嬷摇身一变成了大房一处庄子管事的媳妇。”
“怎会如此?”窦氏脑子乱得厉害,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耐冬眉尖蹙了蹙:“所以那嬷嬷现在恐怕是大房的人,现在真正要见二娘子的人,应该不是王妃,而是府里的大老爷?”
“嗯。”谢令仪也是这样猜测。
她是准备去的,身上藏了匕首。
虽然还能求大嫂嫂帮忙,但是来不及了,而且对于要暗中下手的长辈,根本防不胜防。
但是谢清姝拦住她,甚至情急之下甚至狠狠咬了她一口,自己戴上帷帽冲出去。
谢令仪摸着手腕上见血的咬痕,她并不觉得有多痛,只是想起来时,心脏不时泛起一阵尖锐的心悸。
她是三房长女,父母性子都是软弱好拿捏的那种,虽然很疼爱她,但父亲对大伯可以说是事事恭敬,从不违逆。
哪怕她及笄后,没错婚事不顺,也是因为每次相看,父亲要询问大伯的意见,而大伯每次都是无情否决,说她能嫁更好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