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心底很愧疚的...老是觉得之前他太倔了,没有认真倾听你的想法。”
门外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是避讳一样,被人掩上了。
姜蝶珍从妈妈的腿上起身,追过去打开门。
她的父亲步履缓慢地转身往客厅走。
姜蝶珍借着房间的暗光。
她看到一向严肃持重的父亲。
现在走路有点踉跄,鬓角的头发也斑白了许多。
姜蝶珍站在门口,语气有点颤地叫了一声:“爸爸。”
好奇怪。
明明很久都没看见父母了。
明明从很早之前,她就独立倔强地从这个家里搬出来,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了。
现在,她却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他们润物细无声的爱。
妈妈会为了自己身上发生的每一件小事担心。
妈妈会为了自己每一个电话,喜不自胜或者辗转反侧。
爸爸教书育人了很多年,认定传统行业能保障自己家爱哭的小姑娘衣食无忧。
这些年里,他旁观她的变化,时时刻刻都在反思,自己当年并没有支持小女儿做设计,学美术。
他一直心怀愧疚,催促妻子和女儿视频,想办法给女儿寄生活用品,时刻关心她。
姜教授听到姜蝶珍的呼唤。
他转过身来。
眼前是即将要举行婚礼的女儿,男人稍微有点局促。
“宁宁。”
年长的父亲走到房门口来。
他把手掌搭在姜蝶珍肩膀上,柔声说:“你妈妈总是以为我很懊悔没有支持你......”
男人的眼睛红了。
姜教授把脸别到黑暗里去,继续道:“...我早说就不应该让你学设计,一年回不到两次家...人影都见不到,平白无故地想念。”
姜蝶珍嘴唇颤抖起来。
她知道爸爸很挂念她。
姜教授比谁都渴望她有出息,长大成材,好俗套地光耀门楣。
但是此刻,他们更希冀她还是想很多年前一样。
天真又乖巧,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女孩。
她总是扑棱着眼睫,好乖地吃老冰棍儿,抱怨着小细腿儿被蚊子咬得很痒,往身上抹花露水。
樊泠看着女儿揉了揉眼睛,有些动容。
她走过来,把姜蝶珍搂进怀里:“...多大人了啊,怎么还这么嗲呀。”
父母并肩站在一起。
母亲摸了一下姜蝶珍的头发:“小宝啊,坚强点。家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无论你怎么选择,会不会成功,作为谁的妻子和父母。”
樊泠柔声道:“我和你父亲,会永远在你身后,扶持你,做你的后盾。”
姜教授在一旁,赞许地点了下脑袋。
樊泠接着说:“妈妈不会催促你,要变成什么样的人生才算完整......你可以选择是否生育,是否继续婚姻。”
“很早之前,你姐姐还没有离婚,我和你爸总为无聊的人情和体面烦恼。”
“芷兰被家暴,离婚纠纷闹得满城风雨......后来连累你遭遇了火灾。”
回忆起往事。
樊泠揽住姜蝶珍更紧了一点:“那天赶来医院的路上,我的心好痛。”
“所以啊,妈妈对你没有其他要求....”
“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身体健康就够了。”
“小宝,没必要做一个完美无瑕的妻子或者母亲,这些角色也许占据你人生重要位置。”
樊泠道:“但如果没有这些附加的社会关系,我和你爸爸,也会永远站在你背后。”
姜蝶珍咬住下唇,良久才感激地点点头:“妈妈,我知道的,你们付出了好多,帮我和他经营着这个家。”
姜教授耐心听完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父爱如山静谧。
男人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窗台上有几株他养了四五年的月光昙花。
花苞含苞待放。
花期似乎就在这两天。
姜教授总是心神不宁地往阳台瞟,又转头语气淡淡,叮嘱姜蝶珍要早睡。
父爱表达形式总是别扭又静默。
他想要在姜蝶珍临走之前,让她看到满阳台的昙花。
樊泠笑了笑。
她悄声告诉姜蝶珍:“你爸爸总是一个小时看看昙花是否会开。”
“我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你和你姐姐在婴儿房里睡觉,他也是隔一个小时看一次你们是否睡好。”
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
姜蝶珍拍摄的“水木清华”伞的照片,得到了恋人甜蜜地回复。
他说:【就放在家里吧,以后你在爸妈家里住的时候,能想起我。】
回家这段时间。
景煾予一直操持着婚礼的细节。
让渺小不安的她,安心在家享受亲情的温暖。
姜蝶珍可以在落雨的夜晚,和妈妈聊心事。
她不会为了未来身份转换,而感到心慌。
想到这里。
姜蝶珍把之前放乱的书整理到书架上:“妈妈,我喜欢的人也特别好。”
她收拾好昨日地回忆:“他像你们爱我一样,时时刻刻守护着我,观察着我的情绪起伏。”
妈妈也笑了,催促她洗漱睡觉:“你呀,人还在这里陪我,心早就飞到景先生那里去了吧。”
姜蝶珍盯着手机屏幕里,两人定情的紫色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