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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夜之昴_尼罗【完结】(52)

  他立刻扭头和林笙对视了。

  “你——”

  他第一反应是说“你不要看我”,可在那话出口之前,他又涌上了一波奇异感觉,就感觉被她这样看着,是好的;她肯这样看他,也是好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好,却又形容不出,总之是心脏怦怦的跳,抓着浴巾一角的手指也握紧了一下,仿佛是想要握住点别的什么东西——温暖的、肉感的、甜香的、能够抚平他伤口的疼痛,而且不许他和别的女人说话。

  可他向来是不怕疼的,也最讨厌受人管束的,到底是什么让他变得柔弱了?

  他柔弱到了心脏跳、身体热、手发抖的程度,只能堪堪抓住那浴巾的一角。

  林笙猛然和那么一道肉色打了照面,也愣了。他僵在那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水光看人,薄嘴唇微微张着,眼神茫然,简直像是要哭。

  于是她立刻转向了前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你,我是怕你找不到钥匙。”

  他的声音倒还一如既往:“找到了。”

  这时候,她后知后觉的也红了脸,对着窗户玻璃回答:“那就好。”

  身后从此没了声音,这显然也不对劲,她等了片刻,感觉此景可疑,于是再次悄悄回了头。却见他已经把浴巾重新围起来了,但是捏着钥匙不动,单是直挺挺的站着,对着衣架上挂着的小皮包发怔,也不知道他是出了神,还是在研究她那开着口的小皮包。

  他此刻确实是头脑空荡,没有了思想,只剩了感觉——心脏怦怦跳的、柔弱的感觉。

  她正想转回前方、清清喉咙催促他。哪知道他这时又转过脸发现了她。这回他围了遮羞布,她也就可以尽量大方些、不躲避。可她见他一脸梦游似的神情,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催促他。

  二人再次无言的对视了片刻。

  严轻有点恍惚,不严重。见她很期待似的一直望着自己,他想她反正是都已经看过了,看过了再看就没什么大不了。于是转向了她,将浴巾一扯。

  这回他在林笙眼中,可真是个赤条条无牵挂的样子了。林笙“啊呀”一声背对了他:“你怎么还故意这么干呀?”

  严轻有点懵:“你不是想看我吗?”

  林笙大惊,回头反驳:“谁要看你了?”

  “你一直在偷看我,你现在还在看。”

  “我偷看——我哪有偷看你?我看你都是正大光明有原因的看——你先把它围上——我第一回 看你是怕你找不到钥匙,第二回看你是听你半天不动,想要催你。我又不是女牛郎,你又不是男织女,我干嘛要偷看刚洗完澡的你?”

  话音一落,她就见他骤然变了脸色。原本他那脸被热水汽蒸得红润润的,这时陡然化为苍白,甚至从那苍白里还透出了一抹铁青。一张面孔重新恢复了往昔那种紧绷冷淡的样子,他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茫然和懵懂全消失了,他再次目若寒星。

  她说得有理有据,他不能不服。可在他开箱子找衣服时,他就感觉愤怒、失望、羞辱……种种感觉一起袭来,让他几乎想哭、想杀。

  对于一切困扰他的事与物,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杀。杀是抹除,抹除掉就没有了,就回复圆满、天下太平了。

  第48章 如何是好

  林笙想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风俗,严轻对着自己光屁股,花容失色的一方都应该是自己,没想到在这间屋子里反过来了,自己还没挑他的理呢,他先甩了脸子。

  论占理,是她占理,她知道严轻对自己也挺讲理,不过对于这个人,她依然还是不敢以常理度之。她知道,他对她讲理完全是他个人的一种选择,而不是她彻底拿捏住了他。他既然可以选择对她讲理,当然也随时可以选择对她不讲理。

  所以她看他始终带着一点矛盾色彩,又感觉他格外危险,又感觉他格外可靠。

  他弯腰翻箱子,动作又狠又乱,将箱子里翻了个乱七八糟,她在窗前那边看着,一言未发。终于找到内裤了,他扯下浴巾往地上一扔,自顾自的将内裤套上,然后再找汗衫与袜子。他坐在床边穿袜子时,一双手从一旁伸过来,将叠好的衬衫长裤放到了他身边。他双手捏着拉扯到半路的袜筒,目光顺着那衬衫长裤往上走,一路走到了站在床边的她的脸。

  他总看她,总看她,日日夜夜的看她,看她看得已经看不出了她的美丑,只觉得她天生就是这样,并且将长存,不会再变出别的样子来。

  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和她亲,现在心里只恨她,恨的是什么又说不出口,难道要他说他恨她只是因为她不想看他赤条条的模样?

  他的心思和行李一样,全被他自己翻了乱七八糟。对着林笙,他有着千言万语的情绪,却又一声一字都发不出来,嘴白长了。

  又恨她,又恨自己,她也杀不得,自己也杀不得。他对人世间的唯一战术竟然施展不出,逼得他只能是向她冷笑了一声。

  林笙没摸清他的脉门,但是决定避其锋芒。现在是什么关头?她焉敢为了鸡毛蒜皮在这里和他翻脸?

  “等会儿出门穿这一套。”她说:“皮鞋也换一换。干净身体配干净衣服,心情也清爽。”

  他焕然一新的穿戴了,不理她。

  她看了他那精神模样,忽然感觉自己灰头土脸,所以钻进浴室锁了门,她也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葱绿的旗袍和矮跟白皮鞋。人在窗前猫了腰,她捧着毛巾细细擦头发,一边擦一边说:“你别急,我得把头发擦得干一点,才能抹生发油,不抹油的话,这烫过的头发干了之后就要蓬成一大团。”又道:“想想,晚上打算吃什么?我请客。”

  窗户开了一扇,北国暮春的晚风吹进来,将一阵阵香气送到了他的鼻端。随着香气一起到来的,还有她一如既往的和悦声音。她比他豁达,他还别扭着,她却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过去了。

  “什么都行。”他答。

  “就知道你是这句话。”她用毛巾包着头发,侧过脸看他,又是好奇又是含笑:“你说你这人怎么不馋呢?我十几岁二十岁的时候,看什么都好吃,不好吃的也能干上两大碗。”

  “他不许我馋。”

  “谁?”

  “我师父。”

  “这就是个荒谬的要求。懂一点科学的人都知道,馋是人类本能,天生的,人类自己可没有资格、也没那个能力、让一个人不馋。至多也就是让人害馋的时候忍着点儿,不要对着别人的食物流口水就是了。”她直起腰,依旧歪着头,让晚风透过发丝:“他是怎么个‘不许’?你想吃点好东西的时候,他就骂你打你?”

  他没有正面回答,隔了片刻才说:“我习惯了,这样也好。”

  “不好。”她立刻答。

  他看着她,听她继续说道:“如果是我自己天生的不喜欢,那可以;别人不许我喜欢,那不可以。”

  “把你吊起来抽一顿马鞭子,你就可以了。”

  她抬起头,用手指梳过蓬松卷发:“那就试试。”

  然后她进了浴室,将生发油倒在手心里搓一搓,再用双手揉搓了发梢,整理出了几弯乌黑油亮的波浪卷儿。出来之后摘下皮包,她对着严轻招呼道:“走呀!”

  严轻看她是个春意盎然、开朗明媚的模样,自己再拉长着脸好像也全是独角戏、没意义,便也暗暗的“暂释前嫌”,虽然心里依然不是味,但还是跟着她走了出去。

  *

  *

  二人结伴下楼,在楼下遇见了龚秘书。龚秘书没有他们的好体格,几日夜的火车卧铺躺下来,躺得他身心俱疲。林笙邀请他出门共进晚餐,他既无力、又自觉,所以是笑眯眯的道谢推辞。

  林笙和严轻不坐汽车,出门之后便是顺着大街向前信步而行。严轻走着走着,发现林笙分明是有目的,而那目的就是路边的一家书店。

  她进入书店,一路浏览着向内走,最后停到了一架子言情小说跟前。手指划过书脊,她闲闲的抽出一本,翻一翻放回去,再抽出一本,严轻挡在她跟前,就见她这回出手如电,将一封信掖进了书中。

  这本书也被她放回了原位。而值此日暮时分,书店马上就要关门,所以书店的店员拿着苕帚,也弯腰一路打扫过来了。

  她对严轻说:“没有新鲜的,不买了,走吧。”

  严轻随她走向门口,把书架后的位置留给了店员。

  出门之后,他见林笙像是更轻松了些。望着前方道路,他说:“你刚才看我,其实是担心那封信?”

  她思索了一会儿,方答:“其实要说担心,也谈不上担心。不过它毕竟是件要紧的东西,就算不是你,我自己开了皮包拿东西的 时候,也会格外多瞧它一眼,看它在不在,怕它掉出来。”

  “你对我有戒心也是应该的。”他答:“毕竟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扯淡的话。”她直接问他:“我们此刻既是能这样走在一起,就表明我们之间不但是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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