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太女_清淮晓色【完结】(123)

  苏惠骑着马,马还是早上驾车出去的那匹,车却没了。

  积素比穆嫔还着急,毕竟穆嫔娇弱,猛地跳下马车恐怕要扭脚,他却可以直接跳下车冲过去,往苏惠身后的夜色里张望:“我家郎君呢?”

  苏惠说道:“上车,先走,我慢慢跟你们说。”

  积素用一种质疑的眼光看着他:“不行,你先说,郎君早上和你们一同坐车出去,怎么现在车也没了人也没了,那姓常的主仆还被五花大绑藏在床底下呢,你一张字条就让我丢下东西带着你们家女郎往城外跑,是不是得把事情讲清楚。”

  苏惠看他片刻,也不坚持,从怀中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过去:“这是裴郎君给你留的话。”

  然后他抽出另一张纸,递给车窗里不住张望的穆嫔:“这是三小姐给你的话。”

  穆嫔接过去,只见纸上字迹清丽飘逸,隐有筋骨,确实是一笔熟悉的郑体。

  她自己亦从小习练书法,自认为辨识字迹还有几分能耐,确认这确实是皇太女的字,紧张的情绪稍微缓解,心中的不解却越来越浓,皱眉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另一边积素也小心收起信纸,没有对字迹提出质疑,显然也确认了纸上字迹确实是裴令之所写。

  “是啊,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日他们在客栈里等着,积素负责看管请帖的真正主人,穆嫔则已经叫来客栈跑堂,请他们代为采买些东西。

  身在南方,皇太女的生辰不能提起,但至少可以打着中秋节的幌子,做些庆祝。

  就在这时,他们收到苏惠托人送来的一张字条。

  字条上面是苏惠的字迹,要他们立刻放弃所有行装,只取些最关键的东西塞在袖里,然后出客栈大门,门边停着一辆全新的马车,乘车出城往东走,过码头折向东南。

  随字条一同送到的还有景昭与裴令之的随身物件,都是极能取信于人的东西。穆嫔和积素即使不解,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穆嫔紧紧抓着景昭留下的信。

  那张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我与裴氏先行一步,听从苏惠安排,速往江宁。

  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一头雾水看向苏惠。

  苏惠没有解释的意思,但被两双目光灼灼的眼睛盯着,还是觉得有些头疼,只好说道:“问题不在消金坊,在于有个人死了,那人的死瞒不住,现在估计已经被发现了,接下来有些麻烦,我得处理干净。”

  穆嫔的反应比积素还要快,敏锐道:“是谁?”

  如果死的只是寻常人,何至于此。

  苏惠瞅瞅穆嫔,又看看积素,叹口气道:“好吧。”

  他低声报出一个名字。

  穆嫔愣住,就像一尊雕像。

  积素愕然瞪大眼睛,脸色顿时变得非常苍白,就像雪。

  .

  一间农户里,真正的主人一家捧着钱财,欢天喜地搬到厨房,把主屋让给这对财大气粗的房客。

  女主人拿着钱数了又数,听耳边夫婿小声猜测那对遮着脸的青年男女到底是什么来路,觉得有些烦,啐了一口:“管他们是不是私奔呢,反正钱给得够了,足够后半年嚼裹——快别烦老娘,让我算算大丫头嫁妆钱还差多少。”

  她丈夫讨个没趣,很是不满,便要开门出去,岂料门一开,只见一道霜雪般的身影站在门口,抬手欲敲。

  刚在背后议论过别人,现下当场撞见,男人尴尬不已,又吓了一跳,讪讪挠着头:“这……这是有啥事?”

  裴令之只当没听见方才那些议论,朝他微一颔首,温温和和地道:“请问,方便借针线用一下吗?”

  普通农家的线比较粗糙,裴令之不得不把针脚藏起来,以免显得格格不入,像爬在衣裳上的蜈蚣般难看。

  油灯黯淡,盯着针线时间久了,难免眼睛酸痛。

  景昭自觉地点亮火折子,不知从哪里搞来些材料,做了个简易火把,插在一边给裴令之照明。

  裴令之指挥:“再过来一点。”

  景昭又挪挪火把。

  借着火把的光亮,裴令之用绢帕按一按泛红的眼梢,拈起借来的针,就像拈起饱蘸浓墨的笔。

  飞针走线的动作,与提笔写字确实有几分相似。

  裴令之的女红明显远远不及他的书法,只能说勉强看得过去,不过景昭半点女红也不会,自然不可能挑剔。

  看着被改好的两身粗麻布衣,景昭捻了捻藏得很好的针脚,称赞道:“样样皆精,不外如是。”

  裴令之说:“将就穿吧。”

  景昭把衣服仔细叠好,放在床头,问:“你确定?”

  裴令之说:“嗯。”

  景昭不再多说,把被褥搬到一边,分了裴令之一张草席。

  她额外多给了钱,这家女主人把新编好还没用过的两张草席取出来,景昭和裴令之正好一人一张。

  区别在于,景昭躺在床上,裴令之的草席铺在地上。

  天气很热,整间屋子门窗紧闭,闷得就像蒸笼。

  如果打开窗,凉风吹进来,可以凉爽很多,但蚊虫也会跟着进来。

  宜城郡的毒蚊子非常可怕,前几天穆嫔不慎被咬了一口,眼睛肿了整整三天。

  景昭不想去验证自己的抵抗能力。

  很显然,裴令之也不想。

  躺在草席上,景昭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仿佛一只躺在蒸笼里的包子,从头到尾冒着白汽,很快就熟了。

  她闭着眼睛,心想短短一日之间,情况怎么突然就到了这个地步?

  然后她又有些骄傲,心想父皇不愧是父皇,十多年过去,居然还拥有这般惊人的影响力。

  床边传来极其轻微的簌簌声,是裴令之翻身时发出的动静。

  景昭睁开眼,在夜色里显得很明亮。

  用一个俗气的比喻,像是两颗闪闪发光的明珠。

  她坐了起来。

  黑暗中,裴令之察觉到景昭的动作,跟着坐起身:“睡不着?”

  景昭托腮,唔了一声。

  这时没有人能看见她的表情,于是她鼓起腮,变成一只充足气的河豚,生气说道:“都怪该死的王悦。”

  裴令之提醒道:“王悦已经死了。”

  景昭抱着腿,把脸埋进臂弯里,不满道:“还留下了很多麻烦。”

  如果不是王悦死了,他们何至于当机立断立刻出逃,什么都顾不得,什么都全抛下。

  说的难听些……算了。

  景昭偏过头,看着黑暗里裴令之的身影,看着他秀美流畅的侧脸,心想现在你已经必须绑在我这条船上了,只要问,我就说。

  裴令之没有出声。

  .

  ——七个时辰前,城中。

  拍卖厅大门寸寸开启,却在最后一刻顿住。

  一名拍卖师走上台,缓声想说些什么,目光忽然顿住,话锋一转,变成了致歉与欢送。

  倘若沿着他目光的方向一路看去,就会发现大管事站在拍卖台侧面的阴影里,用严厉的目光制止拍卖师即将出口的话语。

  拍卖师欲言又止,望向大管事。

  ——“少了一个人,当真不查下去?一旦放他们离开这里,就成了断线风筝,再没法追查。”

  大管事回以严肃的神情。

  ——“人在船上失踪,多半是被丢进了水里,没有证据,拿什么去查?这些人带来的侍从在外面,强行扣留惹得他们不满,动起手来也是麻烦,还会坏了消金坊的名声。”

  ——“那怎么办?”

  ——“宾客的不满已经到达极限,不能再继续下去,放人。”

  无声的交谈结束,大门打开,头戴面具的宾客们相继步出拍卖厅,登上马车,并在驶出大门时依次交还盛放面具的木盒。

  马车停在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门口。

  过了片刻,另一辆马车停住。

  紫袍年轻人走下马车,神采飞扬,明眸顾盼。

  上船之前,对于船上的情况,王悦做过了解。他从前虽然没有进过消金坊,对这里的了解却比景昭和裴令之多出千百倍。

  他自认为算无遗策,却没想到发生意外,竟然要在船上亲自动手,将消金坊的人推入江中。

  上位者双手沾满鲜血,却很少会亲自沾血,对王悦来说,无疑是一记败笔。

  更重要的是,他亲自动手,竟没能做的干净。

  王悦再也无法保持欣悦。

  不过想到接下来要见的人,他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裴七郎。

  王悦默然想着。

  他身边那名女子,到底是谁?

  南方年轻一代,只以身份家世而言,没有比裴令之更为尊贵者。若要论长幼辈分,他的姐姐裴五娘算一个,但裴五娘嫁入竟陵杨氏,据传已经有孕数月,自然不可能是她。

  能使裴令之退一射之地的女子……

  王悦心中刹那间旋过数个念头,抬眼望向走进来的两人。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清淮晓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