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大年三十前两日萧墨都在春晖堂里帮忙，写春联、贴窗花、准备给府里下人的封红。
因为还在热孝，便采用了白纸黑字的挽联。
男人写了好几幅挽联，夫妻俩一道去松鹤堂。
萧墨自己爬上梯子比对位置，沈舒窈则站在下面帮他观察。
刘嬷嬷在边上看着，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来。
老夫人走了，沈舒窈原想让她跟着自己，可老人却愿意独自留在这松鹤堂里，日日把里头的物什擦拭得干干净净，就像老夫人没走时那样。
沈舒窈看得心酸，其实走不出来的又何止他们呢？
国公爷与三公子、五公子是之后才赶回来的。
国公爷多年守在边关，身上是旧伤叠着新伤，当王氏把老夫人的死因一一道来的时候，这位一心为国为民的将军却是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只是，纵然有不甘、愤怒，他到底还是记得自己的责任，等祭拜了亡母之后，又很快离开了。
等过了十五，宫里便不时有人来催萧墨回去。
皇上的身体是彻底垮了，却还是每日强撑着病体批阅奏折，只他对萧墨的态度却像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原先的朱弘渊对世子爷并不信任，甚至一度想让旁人来取代他，眼下却是完全依赖。
他不仅把皇宫的安全全权交给萧墨负责，就是平日批阅奏折时也毫不避讳，有时甚至还会听取他的意见。
萧墨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便如实回答。
张首辅知道他与皇帝走得近，有一日把人拉到一边道：“少将军！你可知皇上真实的病情？”
萧墨摇头，皇帝年纪轻可能之前突然面临失败一时受不了，但只要心怀打开，日后好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张道辅看得直皱眉：“将军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他凑近萧墨比了一只手指，“太医与我说皇上只有一年寿数了。”
老首辅满面愁容，“要是能留下龙种就好了，可皇上他压根儿就不进后宫。”
萧墨听着心里一惊，“怎会如此？”
“原因出在你到南阳府平乱那段时日，太后被鬼迷了心窍，你去了多久，她就掌控了皇上多久，不说旁的大臣，那会就是连老夫也见不着皇上。天知道皇上那段时日经历了什么，被自己的生身母亲……”张道辅说着忍不住摇头。
只是他看着面前的人也是沉着脸，才想到萧老夫人就是因为太后丢了性命，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
半晌，萧墨才道：“太医有说皇上如今这样行房没问题么？”
张道辅一愣，忙道：“这我问过，说是并没有丧失那方面的能力，小心些总是无碍。”
萧墨点点头，“我知了，待下次皇上召见时我试着劝劝看。”
张首辅一脸感激涕零，待对方离开后，却是注视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子。
老首辅回去后见到长子，方淡淡地道：“为父今日去试探了一下萧世子，只他看上去对皇上的病好像并不知情的样子，并非如你所说生了不轨之心。为父也曾劝过皇上，皇上自己不去后宫，也怪不到旁人头上。”
他瞅着下首低着头的长子，又紧接着道：“为父做了一大半辈子的首辅，自是想帮朱家看着江山，可朱家的后人一个比一个不顶事，吾当如何？又能如何”
“你让儿媳与皇后说，叫她自己争取，争取不到也得认命。”半晌他又道，待长子应声下去后，张既明自己也叹了口气。
当萧墨再一次被皇上召到紫宸殿的时候，看着埋在奏折中日渐形销骨立的朱弘渊，他便试探着道：“皇上还是得顾惜自个儿身子些，奏折哪有批尽的时候，臣观这春日天暖，皇上不妨偶尔去御花园走走，这会想是花都开了。”
朱弘渊从案前抬起头来，也点头道：“是啊，春暖日融，只朕的日子也不多了。”
见面前的臣子望着自己，他又道：“你是想劝朕去看那些花儿，还是想劝朕去看看崔氏？”
萧墨心里一惊，刚想辩解，又听面前的皇帝道：“你们的心思朕都知道，只是朕却是有心无力了。很对不住，若是朕走了，便还崔氏与张氏自由吧，她们还都是清白之身。”
见面前的臣子一脸惊愕，朱弘渊有些虚弱地笑了笑，转而问起别的：“朕听说爱卿的夫人怀了身孕，有多久了？”
萧墨：“已经满五个月。”
朱弘渊点点头，低声道：“想来会是个如君一样智勇双全的男儿！“
萧墨本不想谈论此事，因为知道对面的人曾觊觎过自己的妻子，可这会听到他的话却是心情舒畅。
第229章 禅位诏书
这年七月，沈舒窈诞下了一名男婴，取名萧其昀，寓意其昀照林的意思。
小其昀一出生就受到了大家的喜爱，皇上在知道孩子降生后很是高兴，当天就赏了不少珍稀的好物。
萧其昀满月后，又由奶娘抱进宫了一趟。
朱弘渊既无子嗣，也无兄弟。
卫太后被幽禁后，太上皇每日醉心于佛法，对朝野上下的一切漠不关心。
原先朝臣们还催皇上多去后宫走走。
可当他们看到朱弘渊对萧其昀的态度后，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光是萧其昀，就是对其父萧墨，皇上也似乎不设防。
事情走到如今，朱家人丁稀薄，而萧家却日趋势大。
皇上原先不想太依赖萧家，后来玩起了平衡之道，结果损兵折将不说，自己还闹了个笑话。
年轻气盛的皇上，之前并不曾受过这般挫折，如此情志不畅，身体也骤然垮了下来。
其母卫太后见形势不妙，一时也生了野心。
她想拿捏萧家女眷让萧墨为己所用，结果萧老夫人又因为她身殒。
总的来说，皇室依赖萧家，又有负于萧家。
朱弘渊死在这一年的岁末，临终前他留下诏书，将皇位禅让给时任禁军首领的萧墨。
小皇帝的这番举动让朝野上下震惊不已。
消息传回成国公府，萧家众人亦是大吃一惊。
只萧墨却还是如过去一般履行着他禁军首领的职责，每日里早出晚归，从无懈怠。
一直到处理完朱弘渊的后事，他也依然如故。
朝臣们亦是卯时上朝，但无人主持朝局，许多函待解决的民生问题都需得找人定夺，大家纷纷寻到首辅大人的名下。
张既明捻髯稍一沉吟，便带着文武百官几百号人去了成国公府。
众人跪在府外等着，待见到从京郊大营回转的萧墨后，全都跪下齐声恳求：“请萧将军遵照先皇的遗诣，国不可一日无君，望将军为我大衍社稷考虑，尽快登基。“
萧墨摆摆手让他们回去，直言自己并无做帝王的野心，只想如萧家的父辈一般守护大衍朝的安危。
送走那帮朝臣后，跟着萧墨一道回府的萧谨文忍不住朝不远处的大哥望去，见他面上淡淡，步履稳健，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萧谨文回去后，萧三老爷从儿子口中听完了府外的情况，结果他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最后却只是笑笑。
陈氏也与自己的夫君说起此事：“这么好的机会莫非他真的不想？”
二老爷瞪她一眼，“你小声点，这是你该管的事吗？侄儿心有沟壑，须得你来操这个心？”
陈氏嘀咕道：“这不是指望他坐上那个位置后，我这个婶娘能跟着享点好？”
二老爷听着却不以为然：“你瞅瞅先皇，开始多好的一个人，结果呢？说去就去了。你以为那位置好坐？”
接着他又道：“可别到侄媳那儿胡乱建言，女人还是少管为好。”
陈氏翻了一个白眼，“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长舌妇，再说他们夫妻多精明的人，需得旁人去说。”
“哼！你知道就好！”二老爷翻个身，背对着不再理她。
萧墨回了燕誉堂，见妻子抱着儿子，他也凑过去摸了摸萧其昀的小脸儿。
沈舒窈把孩子递给他，萧墨接过抱了一会，又送到奶娘手里。
他刚想来抱抱妻子，眼前的小女子却是一闪身躲了过去。
见男人蹙着眉，模样有些委屈的样子。
沈舒窈笑着指指他身上那片可疑的湿渍，转而又去找了干净衣裳过来。
自上次去平乱被沈舒窈伺候过之后，萧墨现在很享受她来服侍自己。
如果只是换衣裳还好，但有好几次换着换着他却是突然起了兴，到最后衣裳没穿好，反而沈舒窈自己被褪得干净。
接下来便掉了个儿，她累得气喘吁吁，萧墨来伺候穿衣。
只是今日的男人看着妻子在自己身前忙活，突然笑了一声：“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沈舒窈把对方身上的袍子褪掉后，两手圈在他的脖颈上，眼中亮闪闪的。
萧墨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想做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