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之下,先查的就是工部,还有督造皇陵的一应人员,工匠,用料,查了一大圈下来,发现账目所记载的用料,和皇陵的用料,竟是完全不同!
这事一下大了。
无他,督造皇陵一事,是太子主理。
事关皇陵一切,太子难辞其咎。
嘉盛帝一夜之间,被此事气的病重了几分,那些皇陵的劣品用料,省下来的银子最终都为谁所用,显而易见。
太子跪在嘉盛帝的病床前,含泪控诉自己是被人欺瞒,他对此事全然不知。
嘉盛帝满眼失望的看着他,这一次没有再心软,直接着三司严查此事,不许有任何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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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秦承阴沉着脸坐着,说话间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这次的事,一定有老五的手笔!”
身边的幕僚闻言,叹道:“如今陛下命三司同查,三司里有不少业王的人,怕是很快就能查出些什么来,太子殿下要速做打算才是。”
太子阴冷一哼:“父皇近些年,便是病成了那样,都不肯传位给我,反而越发看重老五,才纵得老五敢在我面前使手段!这一回,我便叫他们都看看,到底谁才是天定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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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寂寂,户部田侍郎府中。
书房之内,田侍郎面如土色的坐在桌边,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你到底是谁!”
滕霁悠悠一笑,懒懒靠在椅中似在自己家中一般闲适,“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侍郎大人,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又或者,你是想死全家,或是活全家?”
此话一落,田侍郎手都抖了,眼中情绪绝望,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便横在颈间,压低了声音嘶吼道:“那些账目,都只经我一人之手!我若以命抗下,陛下定不会殃及我家人!”
滕霁闻言,邪肆一挑眉:“侍郎大人,你是在赌么?”
“祸及皇陵,盗窃国财的重罪,按律,斩主谋,累全族,女子充官妓,男子流放三千里。”
“这赌注,侍郎大人不觉得,有些大么?”
田侍郎狠狠咬着牙,目光绝望又痛苦的看着滕霁:“你究竟意欲何为!”
滕霁冷笑:“明日入宫,供出太子,将账册呈给陛下,我保你全家无虞!”
“我为何要相信你!我若一力承下此事,太子殿下一样会保我家人!”
滕霁闻言,眸光极尽幽冷:“待三司查到你,押你入牢,你觉得太子殿下,能容你在牢中活着说出半个字么?保你家人,他为何要保?待你为他扛下所有,死在牢中时,他束手旁观一切,才最能撇清干系啊田大人!”
田侍郎心头剧颤,满脑的混乱,最终却只闪着自己死去后,全家落入苦海的画面。
滕霁看着他,幽幽又道:“秦承的为人,大人应该深知的,他心计谋算,行事狠戾,更从来不会授人以柄。你以为,你拿着这些能钳制他的账册,他就对你毫无留手么?”
田侍郎顿时怔大了瞳孔,“你什么意思!”
滕霁冷然一笑,起身缓步走到了书房后墙处,将那处的书架挪开后,在田侍郎瞪大的双眸中,踢向一处砖石,下一刻,那面墙便发出一声闷响,漏出了一丝缝隙。
滕霁将那不大的一扇墙门往里推了一下,田侍郎便见那是一间密室。
他难以置信的缓步走进去,只见小小的密室中,摆着一个木箱,里面堆着厚厚的银票财物,肉眼一看便知数额巨大,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滕霁:“这里怎么会有密室?这些又是什么?”
滕霁睨着他,淡淡一笑:“田大人,前户部尚书大人,他的下场,你还记得么?”
只一句话,田侍郎便彻底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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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颜悠悠睡的正熟时,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惊醒过来,刚睁开眼睛,便看见站在窗口边,一身沉黑笼罩在幽光中的人影。
她心猛然一跳,却没惊叫出来,因为她认出了来人。
心狠狠跳动着,她低声开口,怒音满满:“你怎么进来的!”
滕霁从窗口微弱的月光中踏过来,走到床边时,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她说:“不许靠近!”
气死她了!深更半夜,他翻墙也就算了,可悄悄进她房中这算怎么回事!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暗光幽影之下,滕霁停在了那里,静静站了片刻走到了床边,缓缓坐在了地上,身子靠在了床边,头向后仰着,靠在了她柔软的床被上,语声掺杂着藏不住的疲意:“樱樱,让我歇一歇。”
就那么一刻,她心中积满的怒,瞬间都消散了。
“你怎么了?”
第25章 樱樱
长久的黑暗中,颜悠悠听着自己心跳呼吸的声音,缓缓的又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轻忽的叹声:“吓到你了?”
他不回答……即便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可是从他说话的声音中,和无形散发出来的情绪里,颜悠悠也清晰的感觉到,他有极重的心事,都快要压倒他了。
他一直都是神秘的,她也从来难以在同他相处中,窥探到一丝一毫,他内心深处的东西。
虽然她也……从未想过窥探。
但这一刻,她忽然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竟令他这样疲惫不堪。
“有一点。”她躺在床上,眸光看着眼前的黑暗,语声轻忽又柔软:“下次不要这样了,好吗?”
“好……”
今夜,他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陷进极夜里,翻来覆去的感受那无尽的孤冷。
他想樱樱陪着他,有她在身边,他不会冷。
黑暗中,他动了动,明明昏黑一片看不清楚,他却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的手。
颜悠悠心头一颤,想要抽回,可感受着他的情绪,她终究心软了,任由他拉着她的手,覆在了他的面上。
“真暖……”
“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也是生在京城,在京城长大的。”
“我今日,还回了一趟故居。”
“家中……几乎全变了,一点都看不到,父母在时的样子了。”
寥寥几句,满是哀痛酸楚。
颜悠悠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紧紧握着她的心,很疼很难受。
她忍不住抚了抚他的面颊,“你的故居,不能收回来吗?”
“能。”他转过脸颊,眉眼蹭了蹭她的掌心:“很快了。”
“你可以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嗯,我会的。”他说着,握住了她的手,在掌心轻轻落下一吻:“到那时,我便来提亲。”
掌心痒痒的,她心头悸动着想要抽回手,他却不肯放,又说了一遍他说过许多次的话:“我绝不负你。”
颜悠悠闭上眼,轻轻长长的一叹:“我们不说这些好吗……”
“我发誓,若所言有虚,叫我天雷轰顶……”
剩下的还未说完,她的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颜悠悠没好气的用力按着他的嘴,话语里满是无奈:“别乱发誓,万一做不到,真的会被雷劈的!”
黑暗中,滕霁低哑一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舍不得我死。”
这番一闹,颜悠悠知道他心情缓和了些,也不再纵着他了,将手抽回后抱着被子往床里面去了去,不想再被他碰到。
谁知刚弄好,便听见他问:“樱樱你这是……给我让位子么?”
颜悠悠立即折身,重新躺回了床侧,静了片刻,猛然抬头看向一团黑影的他:“不许你叫我樱樱!”
他低声一笑,笑声如轻风吹开了沉雾,那些沉重的东西,一下便散了。
“你的乳名,我很喜欢。”
“我要一辈子都这样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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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是晨光熹微的清晨。
颜悠悠不知他是何时走的,甚至想不起来昨夜自己后来又是何时睡着的,甚至都在恍然那究竟是不是个梦……
在床上怔然了许久,她折身起床。
如今的她,是自由的,她想要在家中无忧无虑的多待两年,她不想刚从一个男人身边离开,就又很快的走去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即便明知那个男人他很好,她也不想考虑这些事。
所以他说的提亲,她从来也只是听听而已,并未真的放在心里。
她不想再期盼任何与男人有关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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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早朝,大殿之上,户部田侍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皇陵一应账目细据呈给了嘉盛帝。
里面赫然明目着皇陵被抽走的款项,都流进了当今太子殿下的东宫,其中更有一本五年的账册,里面详细的记录了太子殿下在朔州囤养的两万私兵,历年的账目出入。
大殿之上,太子秦承目眦欲裂的阴狠望着田侍郎,垂在袖中的拳头咯咯作响。
他不明白为何田侍郎哪里来的胆子敢背叛他!明明昨夜他还亲自叫人去知会过,这件事他已找好了替罪羊,叫他莫慌莫乱,可一夜之间……他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