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霁洗了洗帕子,转过来继续给她擦腿。
被子只掀开漏出了两条腿,颜悠悠无话可说,睁着眼目光无神的看着屋顶。
他把她照顾的这么好,她理应感激涕零才是,怎能不识好歹的去计较一些细枝末节的事呢。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正晃神时,又听见他说:“待过两日,给你头上换药时,再给你擦擦头发。也幸而如今是秋日了,不然若是炎夏,就你头上这样,过不了几日就会痒的你受不了。”
她眨了眨眼,声音软绵绵的无力:“痒了我可以抓。”
“外伤是不能抓的。”
“哦……”
给她盖好被子后,滕霁站在床前,眸光静静看着她:“睡之前我会给你换一次褥子,懂我意思吗?”
颜悠悠看着他的模糊不清的眼神,心口莫名抖了抖,嗯了一声:“……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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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给她换过褥子,收拾完所有杂务,滕霁真正的关好门时,时辰已经不早。
颜悠悠也已经有些困倦,只是因为身上疼的厉害,心里也惦记着事儿,所以还没能睡着。
她看着滕霁从床尾的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和枕头后,眼中的微微困意,顿时便消散于无形。
滕霁拿着被子和枕头,小心翼翼的上了床,正整理着,目光瞥见颜悠悠那略显僵硬和紧张的脸色,深眸暗暗一笑。
却故意说:“你放心,你的左腿在外边,我不会碰到的。”
颜悠悠不知该说什么好,心中几番忧思惆怅,最终都化为一腔无言以对。
见她沉默不语,心里不一定怎么不安害怕,滕霁忍下逗弄她的心思,只是话语里带上了几分为难之意:“我知道你是个姑娘家,与人同床共枕不合规矩。”
“只是悠悠姑娘,如今已入秋了,夜里凉意不小,我怕睡地上惹了风寒,届时无法照顾你。”
颜悠悠一听他这话,顿觉羞愧,急忙道:“文公子你别误会,我没有让你睡地上的意思,我只是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轻咬着下唇,眸光几许无措:“况且这里本就是文公子你的家,公子自理当睡在床上的。”
言罢,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都到了这种地步,为何还想着计较这些事情?若被文公子看出来,岂不会寒心?
滕霁看着她藏不住情绪的眼睛,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心中怜惜着,安慰起她:“你放心,纵然同床,我也绝不会对你任何逾矩的行为。”
“若违此话,天打雷劈。”
见他居然发起了誓,颜悠悠心中更不齿自己的小人之心,一时间心思复杂万千,再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的垂下眼。
良久,才应了句:“公子是好人,我知道的。”
已然躺下的滕霁,听得她这句话,默默的笑了。
这傻姑娘,与八年前比起来,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啊。
而一旁闭上眼的颜悠悠,心里想的却是,若是这般情况被夫君知道,怕就算她是死里逃生,估计也免不了会得到一封休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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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边城,安静的山道,远远的看去,四处亮着数十火把,在冷瑟的秋风中呼卷着。
山道上,火光映照着地上的倒影,乱如鬼魅。
马背上,齐廷满眼疲惫,望着四处的火把,不远处脚步声快速沉重的跑来,至马前时,兵卒拱手弯腰:“报将军,仍未寻到夫人身影!”
牵着缰绳的手,绝望愤怒的紧握起。
坚毅的眉眼中,满是痛惜。
三天了,找了整整三天了,除去那马车旁的血迹外,竟再也寻不到她的一丝痕迹。
齐廷深眸的看向幽暗的山谷深林,即便再不想相信,此刻也无可避免的想,她是不是已经被山间的野兽给……
“扩大范围,继续找!”
齐廷沙哑着嗓音下达指令,待兵卒走远后,喉间才吐出一腔灼痛的叹息:“不能再等了。”
身侧的副官黄忠闻言,暗叹着低下了头。
前线战事正吃紧,世子作为领军主将,绝不能离军太久。
来往将近五日,已是极限了。
血红的眸中,痛苦的挣扎过后,齐廷做下了决定:“明日天亮之前,若再寻不到。”
“就回营!”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哦,后天更
第4章 困局
深夜,滕霁在身侧人压抑的低泣声中醒来。
床头桌上的油灯一直亮着,他一睁眼便看见,颜悠悠正偷偷哭着,枕头都湿了一片。
他立即撑起身子,探身去看她,低沉的话语满是急切:“怎么了?哪里难受?”
见他被自己吵醒了,颜悠悠心中觉得抱歉,可身体的不适却越来越厉害,她根本压不住想哭的冲动,眼泪流的更汹涌,哭着说:“我身子好麻好痛,好难受……”
滕霁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登时俊眉紧蹙,心中责怪自己今日怎么忘了给她按摩舒缓。
“别怕别哭,我这就帮你,一会儿就会好的。”
言罢,他便将颜悠悠扶起来,让她靠在他的半边肩膀上,一手揽着她腰,一手开始顺着她的肩胛顺抚轻按。
按过几遍她的后背,滕霁让她躺下,知道她下身肯定更不舒服,他便在手上垫了一个帕子,探进了被中,自她尾椎骨而下,一路温柔细致的按至她的脚底。
脚底的穴位,他按的稍久,力度也稍大,微微的疼,渐渐纾解了通身的痛麻。
颜悠悠早已止住了泪,眸光雾蒙蒙的看着他。
察觉到了她静静的目光,滕霁抬眸笑看着她:“舒服些了么?”
“嗯,好了,已经不麻了。”
颜悠悠细声说着,那双水蒙蒙的眼,又渐渐的湿润了,话语里带着愧疚的哭音:“文公子,实在对不住你,你费心救我照顾我,却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
见她又胡思乱想的哭了,滕霁笑了声,起身洗了手,喝了两口水后,同她道:“你不必觉得对不住,权当我是为了酬金。”
言罢,举了举手中的茶盏:“要喝么?”
颜悠悠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泪,模糊的目光望着桌前的滕霁,不再说话,只是眼底沉沉的流淌着万千思绪。
直到滕霁回到床上躺下许久,她才轻叹一声,缓缓的开口:“文公子,其实,我来边关,是来寻我夫君的。”
说完这一句,她语声有片刻的停顿,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滕霁知道,她早晚会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转念又想,她的性子一直都很单纯,也基本藏不住事儿,就算现在她是在陌生的环境,会心生一些防备。可却是个心思浅的,情绪一软下来,那些防备的念头,便形同虚设,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藏不住的说了。
滕霁状似惊讶看向她,“你成婚了?”
将这件事说出来后,颜悠悠轻呼出口气,心情松懈了不少,嗯了一声道:“他在前线打仗,我是来找他的。”
一想起这件事,滕霁就生气,眼眸暗暗的深了几许,哦了一声,道:“他既是在这里打仗,那你便该知这里危险,为何还非要来,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要事么?”
能有什么要事……
不过是婆母怕战事迟迟不休,急着想抱孙子。
可更多还是要怪她自己,明明不想来,却张不开口去拒绝,说到底有此一劫,都怪她自己懦弱。
颜悠悠心中酸楚,心情又沉郁起来,静了片刻才又说:“没什么要事,只是来看看他……”
滕霁哪能不知道,她不是真心想来,抬手轻按眉心片刻,才又低声说:“我以为你还没成婚呢。”
话音听着有一丝怪。
颜悠悠一时无言了,有些想问问他,若他早知自己成婚为人妇了,是不是就不会救自己了?
但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文公子,我的来历现下你也已经知晓。”
“我是想着,若公子方便的话,可否明日想法寻一寻我夫君,他应当会来附近找我。”
“再者,公子还未婚娶,而我已为人妇,这般一切仰赖公子,劳你照顾,不仅于公子名声不好,我这心里也着实……”
颜悠悠轻咬着下唇,转头看向静默不语的滕霁,细眉楚楚蹙着,轻声又道:“还望公子体恤,毕竟……男女有别……”
她话说完,滕霁转过脸来看着她,俊逸的双眉微拧,语声却温软:“寻你夫君一事,近几日怕是不行。”
颜悠悠闻言,眸光中顿时浮起疑惑:“为何?”
“你大概不知道,最近城里城外被敌军细作突袭的事件频多,外面乱得很。兼之我也是外地来此讨生活的,往常走在街上就经常被盘查来历,若是此时出去走动,万一被当成细作捉了去……”
滕霁话说到这里,深眸微微一眯,故意忧心忡忡的叹口气,“届时别说找到你夫君了,我都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