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边,缓缓的将她扶起,开始每日不止一次的全身按摩。
颜悠悠一只手扶着他肩膀,背上的松缓令她舒服的闭上了眼,将脸贴在了手背上,像是靠在了他肩上。
直到按完双腿,滕霁已经是满额细汗。
随意擦了下,他嘱咐颜悠悠好生休息,便起身去了厨房。
煎药,炖肉,做晚饭,一样样忙完,端去屋中时,天色都快黑了。
滕霁将颜悠悠缓缓的扶起来,让她靠坐在床头。
颜悠悠不想让他从头喂到尾了,便默默的伸出了手。
滕霁勾着眼角看向她郑重的面容,淡然一笑,将粥碗递给了她。
颜悠悠这才一笑,暗暗开心的样子溢在眼角眉梢,夹杂着两分纯粹天真,像从前那样。
好久好久没见过她的笑容了。
整整八年多了。
自救她回来,她最多的也是哭,不哭的时候也是一脸沉寂,忧心忡忡的模样。
此刻却因为能够自己吃饭,便开心的笑了。
如从前般一样好哄。
滕霁含笑看着他,眸中是颜悠悠看不见的浓浓温柔,夹了一块肉递在她唇边:“尝尝。”
颜悠悠下意识的张开口,尝过后有些不太确定,就问他:“好吃,这是什么肉?”
“兔肉。”滕霁说着,又给她夹了一块,问:“你应该吃过吧?”
颜悠悠点点头,目光澄净的望着他,说:“以前夫君猎到过,我尝了几口没吃太多,所以方才没尝出来。”
夫君……
滕霁侧了侧脸,眸子半垂下去,淡声问她:“那他猎到的猎物,可有亲手做给你吃么?”
颜悠悠摇摇头,没有在意他这句话,想要再吃一块肉,手伸出去了才发现,自己拿的一直是勺子。
抬眼去看,正看到滕霁夹了一块肉吃下去。
她顿时默然,原来方才……他们一直是用的一双筷子吗……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在她心口跳啊跳的,伸出的手又悄悄的缩了回来。
滕霁将她一切动作尽收眼底,抿唇暗笑了下,夹了一块肉再次送到她唇边,在她默默吃下去的那一刻,眸光深深眯了眯,突然说了一句:“你相信么,你是第一个尝到我厨艺的姑娘。”
“在你之前,我连一杯水,都没给别的女子倒过。”
颜悠悠再次默然,微微闪烁着眼神,望着滕霁,沉默了片刻,缓缓的道了句:“那我……还真的,不胜荣幸。”
滕霁眼瞳深深,低笑了一声,无奈摇了摇头,开口的声音低哑的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倒不必。”
“我只是想说,跟你夫君比起来,至少我的厨艺,应是胜过他的。”
颜悠悠:“……”
她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了。
他今晚真的很奇怪,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同夫君比?
愣了半晌,颜悠悠发现他的眼神还在悠悠望着她,似乎非得得到个什么回话才可以,无奈心中一叹,只得说道:“我夫君他可能连盐和糖都分不清,这辈子我应该是吃不上他做的东西。”
“但能吃到文公子做的饭菜,是我的福气。”
滕霁扬眉一笑,她还挺会说哄人的话,不过这么一听,那夫君二字,倒也不是那么刺耳了。
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颜悠悠抬手按了按左腿,眉头微微拧着,坐的久了,这条腿格外的不舒服。
滕霁看着她,声线温和道:“待过一阵子拆了夹板,也就初冬了。”
“今日这兔子的皮毛我留下了,在外头晾着,等过几日我给你做个护腿,早早的戴上,以免受寒留下腿疼的毛病。”
颜悠悠低头按着腿,闻言随口便回道:“等到初冬的时候,我应该就去夫君那儿了。”
滕霁闻言,唇线默默抿直了,“你的意思是,等你回到你夫君身边,就不会再用我送你的东西了?”
“……”
颜悠悠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下,缓缓的转头看向他,模糊不清的面容,隐约可见那双眼眸光深深,却散发着一丝莫名忧郁。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颜悠悠觉得自己的脑袋今晚浆糊了,一团乱,一团糟,窜出来的一些念头都十分令人莫名慌张。
今夜他说的很多话,都太容易令她误会和胡思乱想了!
孤男寡女,夜深山静。
他是个男子,整日里接触她的身子,甚至夜间同床共寝,他心里会想什么她也不知……
这般一考虑,颜悠悠再看滕霁的眼神,便隐隐添了两分紧张。
沉默的两息,滕霁看出了她眼中的情绪,无奈一笑,抬手又夹给她一块肉,声音越发温柔:“你别多想,我只是好奇,你的夫君是什么样。”
“他得对你多好,才能让你这般,三句不离他?”
第6章 夫妻二字
虽然话题是她挑起来的,但颜悠悠感觉着今夜滕霁对于她的夫君,着实有些莫名的好奇,心内默然了片刻,低眉道了句:“他对我,是挺好的。”
滕霁闻言她这般说,幽幽的一笑。
齐廷那个人,同她定亲后不久,老侯爷故去,他不趁热孝成婚,反而是借口守孝一去边城三年整,期间同她书信寥寥。
与她成婚不足一月时,边城动荡,他便又上马征战。
离京的半年,往来的家书也都是寄给齐母的,给她的私信却是一封也无。还为了让她早些有孕生子,不顾这一路的危险辛苦,允许她一个人来这边城战乱之地。
不知道她怎么就能觉得,齐廷对她挺好。
这傻樱樱,真是叫人心疼又无奈。
“救下你时,我瞧着你的马车和行囊,便知你定是大户人家出身,想来你夫君出身也不会差。”
滕霁说着,眉尾轻扬一丝,淡声又道:“听说豪门贵胄之家规矩多,男子更是三妻四妾,你夫君呢?”
颜悠悠闻言,抬眸静静的看向他,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在她夫君身上绕不过去了……
沉默片刻,轻眨了眨眼,柔声道:“跟那些纨绔子弟比起来,他倒还好,除两个温顺的通房外,并未纳妾,也不好色风流。”
对于齐廷,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可靠的夫君。
她的婚事,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也是令人艳羡的亲事。
虽然成婚之后,她的心里对他稍稍有些失望,但比起那些纨绔子弟眠花宿柳,娇养外室的丑闻,她所不满齐廷的那些,便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滕霁听闻她这么说,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唇线轻抿着,一时并未说话。
直到颜悠悠眼神疑惑的望着他,他才缓声开口,温润的嗓音,却似有千斤重。
“你会有这般想法,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世人对于男子,大多宽容。只要不眠花宿柳,风流狎妓便算是好男人了。”
“但若是我……”
滕霁说到这里,眸光深刻的望着她一双眼睛,一字一句的低语。
“若是我娶妻,我便一定会对她一心一意,绝不沾染任何旁的女子,终其一生只守着她一人。”
“我觉得这才是,夫妻二字的意义。”
颜悠悠轻轻抿了唇,眸光有些恍然的半垂下来。
懵懂少女时,谁不想要一心一意,相互扶持到老的夫君。
成婚之前,齐廷从边关回京,那三个月她一直期盼着,能听到他打发了通房的消息,可最终她失望了。
但此刻听着滕霁的话,她还是免不了心中升起些酸楚。
沉默了片刻,才抬眸对他淡淡一笑:“那你将来的妻子,有福气。”
滕霁闻言,望着她幽幽一笑:“希望将来我能娶到心仪的女子,不然孤老终生,也太可怜了些。”
颜悠悠看不清他眼睛里明晃晃的暗示,只是一笑,柔柔道了句:“文公子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你一定能达成所愿的。”
“借你吉言。”
滕霁笑笑,收了碗筷,走之前扶着她又躺下。
待他走出了屋子,颜悠悠目光寂寂的望着屋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是莫名……有些失落。
临睡之前,滕霁躺在她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枕头。
他侧着身子,大手拍了拍枕头,开口道:“夜里若身子麻了,别忍着,直接叫醒我。”
“嗯,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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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悠悠早已无聊的闭上眼,说话间也没有睁开,屋子里烛光昏黄又柔软,映着她姣好的侧脸。
她感觉着滕霁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许久,他才转了过去。
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她知道文公子不是坏人,但今天的他有些奇怪,她难免有些紧张。
屋子里静静的,身边的人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只是一闭上眼,便能够清楚的闻到自身边传来的淡淡清香,像是幽竹,又像是青松。
清雅如君兰,宁静似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