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们就没心思叫了,黑衣人们粗鲁地拽起十二个女郎,依次清点之后将她们扔上马车,无视一地的残兵死尸和周围惶恐害怕的民众们,大笑着疾驰而去。
负责金陵安卫的上九司指挥使韩明赶到时,只剩满地狼藉。
他脸色铁青,被掳走的贵女们个个出身名门,没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偏偏那群王八羔子就朝着身份高贵的贵女薅……
韩明正臭着脸吩咐手下沿着马车痕迹去追寻那伙贼人的踪迹,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
正是裴晋光与裴淮光。
得了裴晋光提出的‘赌约’,裴淮光问了许久到底什么时候进行,可裴晋光只是摇头:“她这几日忙着花神节的事,不要去打扰他。”
裴淮光很不满,难道他是那种很笨的人吗?
他们俩比试,关她什么事?
她那么瘦、那么柔弱,是能给他们举得动箭靶,还是能给他们擦汗?
不行,哪一个都不好。
要擦汗,也是回了帐篷仔仔细细、慢慢柔柔地给他一个人擦。
裴晋光并不知道自己弟弟那些阴暗的小心思,等到了花神节,才叫了他一块儿出去跑马。
若是能遇见她,说几句话,那就更好了。
裴淮光也是这么打算的,兄弟俩难得摒弃旧嫌,一块儿出了门。
没成想却撞上了这样一桩事。
裴晋光脸色很难看,一言不发勒紧了缰绳,御马朝着韩明给他指着的方向跑去。
裴淮光自是紧随其后。
他没有忘记从假山石后走出的那些黑衣人,事实上,他那天晚上在荣王府见到的那些侍卫,身量气场与那伙黑衣人十分相似。
□□王不是昌邑郡主的亲爹,昌邑郡主又是主持这场花神节的人吗?
裴淮光拧着眉,得出一个结论,金陵城的人不仅虚伪,还有病。
兄弟俩疾驰而去,轻松越过沿路搜查的卫兵,沿着车轱辘的痕迹一路到了一个岔路口。
裴晋光提紧缰绳,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个岔路口,两条路上都有着与先前马车一模一样的车轮印痕。
“这就是我们的赌约,二郎。”
裴淮光眯着眼,看向他。
“若我先找到她,你不许再阻拦我。”
裴晋光笑了,光是他许不许有什么用,得看静寻。
可他坏心眼地没有纠正在情感世事方面近乎纯白无知的弟弟,只点了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裴淮光骑着那头神气十足的白色神驹,很快就消失在了右边小路上。
在那里,他赢了。
阿兄似乎忘了,他是草原上最出色的猎手,擅长记住猎物的气味,循迹寻人的功夫,并不比他这个在战场上厮杀锻炼出来的将军差。
他发现了乌静寻她们的踪迹。
在一处深山大坑内,十二个衣着华丽的女郎被押着依次走向深不见底的洞口。
这是在做什么?
-----------------------
作者有话说:今晚九点准时更新,感谢支持呀(*^_^*)
感谢亲亲老婆们(催更版)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小丸会继续努力的(づ ̄ 3 ̄)づ
第28章
一辆不太宽敞的马车内, 塞下了十二个女郎,大家不得不挤着抱着拥在一团。
黄梅珠紧紧挨着乌静寻,眼里含着泪, 喃喃道:“静寻,我们会不会死?”
乌静寻也被突如其来的祸事搅得脑子发昏, 但她记着上一回被拐子掳走的事。
不忧惧,有所为,就算今日真的命丧于此,她大抵也没什么遗憾。
“不要怕。那伙贼人想要的就是咱们自乱阵脚,不要趁了他们的意。”女郎沉静的声音落在黄梅珠耳朵里,其他人听着,原本紧张惊惧的心也平静了一些。
事已至此,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等。
冷眼看着那伙贼人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等着父兄带人来救她们。
可是当她们被赶下马车,被要求沿着那条幽深不见底的小道走到地底下去的时候, 先前在马车上互相打气安慰的女郎们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伙贼人是要把她们埋在地底下不见天日吗?这样的话来救她们的人还能发现她们的踪迹吗?
女郎们停下脚步不肯走,黑衣人里走出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 狠厉道:“诸位,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是自个儿走下去, 还是被我踹下去,您请自己选。”
乌静寻抿了抿唇, 看了眼那仿佛直通地底、幽深不见一丝天光的地道, 开口:“给我们几根蜡烛, 这下面太黑了,若是我们跌落受伤,你们背后的主人恐怕也不会高兴的吧?”
事到如今,看着这件事的走向风格,乌静寻下意识地将此事和荣王府会下沉的宫殿与那个躺在冰棺里的女人联系起来。
荣王对于见识过他真面目的人, 就那样轻轻放过,反倒不正常。
要蜡烛?
黑衣人头目不耐烦:“到哪儿去给你们找蜡烛?这儿我们走过许多次了,跌不死人,快点走就是了!”
乌静寻紧紧攥着掌心去,强迫自己快些冷静下来,去思考他话里隐含的意思。
走过许多次。
说明荣王在地底下修建了什么东西,而且时日不短,依着荣王穷奢极欲的性子,这座山下埋着的东西可能十分惊人。
荣王这样大度,将他埋藏在地下的秘密呈现在她们眼前,定然也花费了大力气,不留下点什么东西,是不会罢休的。
黑衣人头目手里的刀在天光下闪着又冷又寒的光,上边儿不知沾染过多少人的鲜血。
乌静寻平静地收回视线,那个将她带到那间宫室里的女人,她手里握着的刀也很厉害。
还不是死在她的手下。
说来奇怪,那是她第一回杀人,回去之后居然没有做噩梦。
向来是恶有恶报,说不准是阎王爷借了她的手,她才会刺得那样精准。
乌静寻下意识弯了弯掌心,被树皮磨蹭刮伤的地方已经好了,裴晋光送来的药膏很有用,新生的血肉逐渐覆盖了难看的疤痕,重又变得雪白无瑕。
黄梅珠发现乌静寻低下头没说话,以为她是对黑衣人拒绝了她不高兴,走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
黑衣人里走出另外一位,他们都戴着头巾,看不清脸:“大哥,不然还是给她们几个蜡烛吧,这些小娘皮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若是跌伤了,说不定会坏了滋味儿。”
在场的都是未出阁的女郎,但还是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眼眸中顿时溢出几分惊恐与嫌恶。
这群人……竟然存了那样的心思?!
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寻来了几个火折子,点了火之后递给她们,阴恻恻道:“赶紧拿好,别想再耍什么幺蛾子。要不然,这火折子可就不是用来照路,而是要落在你们娇嫩的小脸蛋上了。”
放完狠话,黑衣人期待地看向女郎们。
虽然主上有令,不能真对她们做什么,但是看到从前高高在上的贵女们在他恐吓下露出各种各样的惊慌丑态,黑衣人就觉得十分舒爽。
女郎们倒是很平静,有人开了口:“我走前面吧,我视力好,投壶的时候每次都赢呢。”
黑衣人冷笑,她们以为这儿是给她们戏耍游玩的地方?
女郎们陆陆续续地排好了队,握着火折子,安安静静地沿着那条小路,慢慢走进幽深恐怖的地底。
乌静寻走在最后,她今日穿着一件绯红色裙衫,裙摆上用彩金绣线绘制了大片芍药,在天光映射下,照耀出格外璀璨的光芒。
这一点光,正巧落在裴淮光眼中。
浑身雪白的马儿被主人毫不留情地赶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他不想马儿讨食的声音和马蹄声惊扰了那伙贼人。
他蹲在稍高一些的山头上,借着茂密的草丛掩盖了自己的身形,眯着眼看向她们。
嗯,好歹还算聪明,知道自个儿总爱走错路,这回走在最后,至少前边儿有人探路。
……如果有危险,她也能缓一缓。
裴淮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只想自己在乎的人事物乖乖按照他预想的轨迹继续。
可现下俨然是不行的。
裴淮光又看了一眼,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女郎的目光忽然望向他。
距离太远,裴淮光知道,她应该看不清自己。
可他周身莫名腾起一种奇怪的感受。
心好像落在雪山上那棵酸果子树下糜烂的果汁堆里,又酸又涩,让他下意识想要脱离这样让他无力到烦躁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