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
乌舜华回头,她那个漂亮的木头菩萨姐姐正对着她微微摇头。
在她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阿耶若是听到舜华又在外惹事,也会责罚她的。
乌舜华顺势卸了力,薛停晚看着乌静寻,眼中闪过几分忌惮之色,面上却轻摇团扇,笑道:“这位娘子真是面生……”
薛停晚这样到处惹事儿插刀子的蠢笨凡人,自然见不到无欲无求得来都快飞升的木头菩萨了。
乌静寻轻轻颔首:“我是舜华的姐姐,少有出门,是以娘子并不认识我。今儿春光好,我与舜华便不打扰诸位赏玩珠钗的兴致了。舜华。”
那只柔滑细腻的手又轻轻拉了拉她。
乌舜华下意识地就想跟着她走,却被薛停晚拦下了。
“想来你便是那位,曾被太后夸赞过贞静有德的乌家大娘子了。”薛停晚想起这号人物了,说起这事儿时还很不服气,她上下打量一番乌静寻,除了……生得实在美丽,也瞧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
她抬了抬下巴:“乌家大娘子少有美名,怎得不常出来与咱们走动走动呢?瞧乌二整日往外跑的样子……贵府门风,应当也不是十分严谨吧?”
握着乌舜华的那只手紧了紧。
薛停晚笑出了声,她身后跟着的女郎也笑了笑:“莫不是觉得这名声虚妄,怕被拆穿了……这才不敢出门啊?”
那些笑声带着不屑与奚落,乌静寻脸上神情没有半分波动,只道:“不过少时幸得太后娘娘垂怜,如今想来那些名声,也是羞惭难以应下。若是诸位有不同的见解,也可去太后娘娘面前分说分说,说不准,太后娘娘会更中意你们的,伶牙俐齿呢。”
薛停晚猛地望过去:“你敢骂我?”伶牙俐齿,由她这由太后定了性的贤德人嘴里说出来,可不就在讥讽她是个长舌妇?
乌舜华在乌静寻身边儿探出了个头,贱兮兮地笑了笑。
乌静寻仍旧是那副谦逊婉顺模样:“这位娘子大抵是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薛停晚却不买账,她本就是武将世家出身,性情算不得好,这下岂愿意善罢甘休。她一个眼神,身后跟着的那些女郎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伸出手,作势要教训一番乌静寻。
乌舜华原本还在为这木头菩萨也会反击的事儿惊讶,看着她们这样,顿时按捺不住,准备挥起鞭子好好给她们一顿教训。
眼看着自个儿店铺面前一群娇客却要动起手来,侍者吓得忙进去找掌柜。
看着眼前的乱象,乌静寻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忍一忍,不说那些话了。
……反正从前也忍过许多回了。
面前似是刮来一阵掌风,乌静寻来不及反应,怔怔看着那只手朝着自己打来。
快要触碰到那张细腻美人面的时候,那只手却停住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痛呼。
“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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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光比裴晋光更早发现街道对面那场闹剧。
无他,实在是他这阿兄太过古板,不好意思偷窥他那未婚妻。
裴淮光在看他的未来阿嫂这事儿上做得隐秘又放肆。
毕竟他是流浪草原十几年的狼崽子,没家教礼数也实属正常。
抱着这样的想法,裴淮光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挥向她的那只手。
那颗原本用作布景的小石子儿在裴晋光出声制止之前,被裴淮光精准地掷了出去,砸在薛停晚腿弯间,害得人腿上一痛,整个人也失了力气,有些狼狈地跌下了台阶。
瑶台楼的掌柜抓准时机,将乱糟糟聚在一块儿的娇客们分开了,麻溜儿地将该走的人送上马车,哭哭啼啼不依不饶的人则请进店里雅间小坐休息一会儿。
那抹鹦哥绿身影上了马车,很快就不见了。
裴晋光收回目光,对着裴淮光有些不赞成地皱起眉头:“怎能对女子出手?”
天光西斜,落在裴晋光那张英俊脸庞上,更显得他有一种正气十足的俊朗。
裴淮光漫不经心把玩着另一颗小石子儿,声音仍有些喑哑:“可她为难的是你喜欢的女子,是我未来的……”
他顿了顿,还是换了个称呼。
“嫂嫂。”
裴晋光没有注意到他这微妙的停顿,只有些后悔。
方才不该如此孟浪,叫二郎发现他的心意。
寡言少语的少年像是终于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儿:“你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刁难,都不想出手去救她吗?”
自然想。
可裴晋光自小被那套礼仪规矩教导,相比于莽撞的‘英雄救美’,他更需考虑这个行为之后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她一向是很注重礼节名声的。
嗯,改日得与薛家大郎切磋切磋。
裴晋光心中如何千回百转,并没有同裴淮光直说,在他眼中,二郎还是个孩子,不太好听这些事情。
性情稳重的青年将军也羞于将自己对心上人的爱慕诉之于口。
“下回别这样做了,叫人知道,会耻笑你的。”
一个郎君为难小娘子,有失风度。
裴淮光早已别过头去看楼下的风景,对兄长的劝说充耳不闻。
他心里边儿在想,阿兄的喜欢瞧着有些廉价,在爱护妻子这件事上,还比不上雪山上的狼。
若她是他的……
他一定会为她猎来最轻暖漂亮的狐皮,夺来璀璨夺目的黄金,将他的胜利品,全部送给她。
送给他最得意的战利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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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日记小剧场——
乌般般:第一次和外人吵架,有些激动,晚上睡不着了
裴大:快些成亲就好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她
裴二:一颗小石子,成就和谐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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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二极管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小丸会继续努力的(握紧流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第6章
乌舜华坐在马车上还在生气:“你刚刚就不该拦我!薛停晚的手都碰到你的脸了!”
翠屏闷不吭声地在那儿拧帕子,递给乌静寻,低声道:“娘子快擦擦手吧。”
乌静寻接过,对翠屏轻轻眨了眨眼,翠屏嘟着嘴又拧了张新帕子递给了乌舜华:“二娘子也擦擦手吧。”
谁叫这二娘子性情太奇怪,出门不爱带女使呢。
乌舜华拿过湿润的帕子胡乱擦了擦,还是很生气:“你说说你,怕什么?你是太常卿家的大娘子,是平宁侯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夫人,怕那薛停晚做什么?”
带着胭脂香气和珠翠鸣声的风顺着掀起一角的车帘吹了进来,似乎也迷了乌静寻的眼,那双习惯垂下的纤长眼睫跟着颤了颤。
乌静寻没有说话,乌舜华又自个儿开始嘀咕起来:“不过你说那一句话的时候……还挺,挺……”
面容清冷端庄的美人儿低垂着眉眼,素手执着紫砂小泥壶,倒了一杯花茶,轻轻推给乌舜华:“喝点儿茶吧。”乌舜华上了马车就没停过嘴,乌静寻体贴地觉得她一定渴了。
乌舜华喝茶的时候亦是眉头紧锁,她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表达。
“就挺,不像平时的你。”
乌舜华都没想到,自个儿呆呆笨笨的姐姐在遇到事儿的时候,也挺不怕事儿的。
看来她血脉里与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相似之处!
对于乌舜华的这个评价,乌静寻只是笑笑,掩在长袖下的手悄悄握紧。
没有人知道,在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中的紧张和突然而来的畅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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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玉照院,乌静寻嘴边的笑在看到正坐在庭院石桌旁的佟夫人时缓缓落下。
“怎么去了那么久?心一飞出去就变野了不成?”佟夫人对女儿说话惯常没个好声气,上下打量乌静寻一番,忽然上前,动手揪了揪她洁白耳垂中坠着的殷红耳铛。
耳垂如玉柔白,上边儿一点红却鲜红如血,点缀在美人耳边,秾丽又夺目。
佟夫人看着低垂着眼,抿着唇不说话的乌静寻,冷笑着哼了哼:“早和你说了少和那对狐狸精母女接触!你瞧瞧,你戴的这是什么东西?!不伦不类,给我摘了!”
掩在裙摆下的绣花软鞋往后退了退。
翠屏在一旁默默地给她加油鼓劲,娘子你快继续方才在瑶台楼那儿舌战薛家娘子的英姿来啊!
可最终,乌静寻只是安静地摘下了那对耳铛,将它们紧紧藏在手心里。
对此佟夫人并不满意,呵斥道:“这样妖里妖气的东西,你藏着想做什么?拿给我!”
翠屏急得都想替乌静寻开口了,那是二娘子送娘子的礼物,夫人怎么连这个都要夺去,又想像从前那样充进给未来大奶奶的聘礼里吗?
乌静寻轻轻给了翠屏一个制止的眼神。
最终佟夫人握着一对儿精致的耳铛心满意足地走了,翠屏走过去想要狠狠关上玉照院的大门,可到最后还是按捺住了,跺着脚关上大门,急急回到乌静寻面前:“娘子,您怎么又叫夫人把好东西给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