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再也问不出什么,墨淮桑挥了挥手:“带下去,单独关押。”
东隅看着青鸾被带走的背影,轻声道:“接下来,恐怕需从宫内着手了。”
墨淮桑颔首,目光幽深地望向皇宫方向,后宫这块棘手的铁板,须得找个合适的楔子,用些巧劲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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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一幕碎碎念:
这一卷接近尾声啦~#^_^#
第94章 宫中贵人伏法
千秋宴前夕, 淡月疏星,将麟德殿映衬得越发璀璨。
明日才是恢弘盛大的正宴,届时皇帝将在兴庆宫与文武百官共襄盛举, 宫中小宴便不设外臣,只邀宫中后妃与年纪尚小的皇子皇女, 气氛较之外朝自然也更为松快。
尽管皇帝已言明是家宴, 皇后却不敢怠慢,命人在麟德殿张灯结彩。
宝树楼前高悬华丽绣幕,以彩花装饰的廊下, 映照着光彩夺目的栏杆。殿内成双成对的鎏金仙鹤灯,映得琉璃屏风熠熠生辉。
然而更光彩夺目的,是满殿盛装的娇花,毕竟场合难得,自然想博得君王注目。
皇后着绛色簇金鸾纹翟衣, 端坐皇帝身侧, 鬓边凤钗轻颤, 端庄雍容,身为先帝太傅的孙女, 举手投足间尽显端方持正的风骨。
崔贵妃与郑淑妃分坐两侧首位。
崔贵妃梳抱鬓倭堕髻, 一袭飞霞色的齐胸衫裙, 顾盼间风情万种。郑淑妃着天水碧流仙裙,头梳惊鸿髻,回眸一笑娇媚横生。
二人姿容绝代, 圣眷正浓。
其余妃嫔,个个珠环翠绕,云鬓花颜,宛如瑶台群仙。
酒过三巡, 依照惯例,此后便是后妃们献艺呈礼的节点。
皇后微抬手,殿内丝竹声暂歇,她含笑看向皇帝:“陛下,妹妹们为贺千秋,精心准备了生辰礼,妾也筹备了一出戏,乃时下京城最流行的《大面》,正好为陛下助兴,也为妹妹们抛钻引玉,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今日心情极好,笑容仿佛镶在脸上一般,从进殿开始就没下来过,闻言抚掌大笑:“皇后有心了,寡人也久闻此戏之名。”
皇后微笑颔首,朝一旁示意。
少倾,一队身着戏袍的伶人鱼贯而入。鼓乐声起,从清越到激昂,扮演兰陵王的舞者,身披黄金铠甲,头戴狰狞面具,手持长戟,随着乐声跃动腾挪,将兰陵王指麾击刺、冲锋陷阵的英姿表现得淋漓尽致。
后妃们大多深居宫中,不曾见过如此阳刚之舞,一时都看得目不转睛,皇帝更是龙心大悦,连连颔首,显然对这出颂扬忠勇、又兼具力量与美感的戏极为满意。
一剧终了,赢得满殿喝彩。
皇帝兴致高昂,朗声道:“赏!寡人看得不过瘾,可还有其余剧目?”
戏团团长闻言,忙上前跪倒,恭敬叩首:“谢圣人隆恩。团中近日新排了一出戏,只……只是内容有些特别,此前从未演过,恐有冲撞之处,鄙人万万不敢……”
皇帝正在兴头上,大手一挥:“寡人金口玉言,今日不论演了何种剧目,都恕你们无罪,尽管演来。”
“谢圣人天恩。”团长松了口气,额角有汗珠滴落,叩首谢恩后,低头快步退下安排。
殿内烛火暗了几分,乐声变得幽婉诡谲,颇令人有隐隐不安之感。
装扮好的伶人们依次登场,戏目缓缓展开。
一处香火鼎盛的道观,观主是一位看似年方二八的小娘子,声音却沧桑如老妪。
她用女子的爱美之心,向那些因容貌忧心的女子宣扬一种名为美人鉴的神奇仪式,声称可引仙力驻容,可让容颜更甚往昔。
不少小娘子心动不已,纷纷献上重金。在仪式中,观主手持一面古朴铜镜,对着小娘子念念有词,镜面红光闪烁,小娘子们肌肤容光焕发,欣然离去,也引得更多人慕名前来。
一晃三年过去,欣喜的情状斗转直下。
最初参与仪式的小娘子中,有人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有人陡然满脸皱纹、老态横生……
而此时,观主却愈发年轻美艳,她在夜半对着一面如屏风般大小的铜镜自照。
突然,观主消失了。
镜中的画面一转,映出的不再是观主的脸,而是她在美人鉴仪式后的所作所为。
每次完成美人鉴仪式的小娘子离开后,观主便会从镜面收集一颗宛如珍珠的白色膏体,将其混合草药,制成一种异香扑鼻的驻颜膏,除了自己涂抹,还将其赠送给诸多贵妇人。
镜中的画面一分二为,一边是观主如娇花滴露的美丽鲜颜,一边是无数痛苦扭曲的女子面容。
这时,观主再次出现在镜前,而镜中的画面变成了一排逐渐老去的小娘子,或满头青丝,或墨发衰颜,画面转到最后一个小娘子时,殿中有人凄厉尖叫。
因为镜中的小娘子面部娇艳,而身体却枯瘪如干尸。
殿内的气氛早已从最初的轻松变得凝滞。
后妃们看得花容失色,有的攥紧帕子,指甲掐进掌心,有的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脸颊,眼中惊恐万状……连一向持重的皇后,也面色发白。
皇帝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他一拍案几,杯盏轻震:“岂有此理!世间竟有如此歹毒邪术,该彻底铲除!”
龙颜震怒,除了皇后,殿内众人皆跪地俯首,凝神屏息。
这时,戏台上一位白发小娘子忽然起身,正是扮作受害者的东隅,她越众而出,对着御座拱手:
“圣人息怒,这毕竟是戏,当不得真。若真有此事,妖道行事恶毒,自是罪该万死,只是小的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圣人。”
皇帝微愣,经伶人提醒,这才回过神来,感叹一笑:“寡人竟忘了这是在做戏。”
他扫了一眼说话的伶人,眼中闪过一丝性味:“你有何疑虑?说来听听。”
“戏中,那些接受妖道所赠驻颜膏之人,又该如何论处呢?她们或许并不知那香膏的来历如此骇人听闻,只当是寻常养颜之物,这些‘不知者’,也算有罪吗?”
她的话音清晰地回荡在殿中,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中,掀起微澜。
后妃们神色各异,不少人下意识想到自己妆奁中那些效果奇佳的脂粉香膏……
皇帝闻言一怔,捋须沉吟片刻:“嗯……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若果真不知情,只是受赠使用,确实难说她们有罪。最大的罪恶在源头,是那些明确知道是邪物,仍然用之牟利、害命之人。”
此话一出,殿内不少妃嫔明显神情舒展开了。
东隅眼珠一转,拜倒在地:“圣人容禀,小的乃万年县墨县丞的手下,近日破获一起与戏中相似的案子,现已抓获罪魁祸首,小的斗胆请圣人对此案的不知情者,也能网开一面。”
“大胆!”皇帝面上怒容重聚,看向东隅的眸色森然。
“大胆!竟敢打扰舅舅贺寿的雅兴,我不是让你宴后再禀报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打断皇帝正欲出口的斥责。
墨淮桑身着宝蓝色常服,面露微笑地行礼:“舅舅生辰,外甥来讨杯美酒。”
皇帝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一挥手:“看到你就来气,带着你的人滚远点。”
墨淮桑朝皇后讨好一笑:“舅舅嫌我烦,只好问舅母讨了。”
皇后忍俊不禁,笑着打圆场:“陛下这是气你没有早点来呢,快去入席吧。”
墨淮桑拱手,带着东隅走向角落的席位。
经过他这一打岔,殿内的气氛又重新松快起来,妃嫔们抖擞着精气神,开始献艺献礼。
崔贵妃一曲《十面埋伏》的琵琶曲,雄伟激昂、壮丽奇特,再现了楚汉相争的壮烈,也将殿内的气氛再次带入一片热烈中。
“好!贵妃风采不减当年!”皇帝不住地击节赞叹。
郑淑妃垂首一声冷哼,手持金杯起身,仪态万方地朝皇帝走去。
她的笑容娇媚欲滴,肌肤在宫灯下莹润生光,惹来一片或艳羡或嫉妒的眼光。
然而,就在她朱唇轻启,正欲向皇帝说贺词的刹那,一阵凄厉的惊叫响彻大殿。
众人循声望去,皆被眼前的场景定在原地。
崔贵妃身体僵坐不动,脸上那层宛若娇俏少女的光泽瞬间消退,面上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与弹性,变得松弛干涩、满脸沟壑,紧接着脖子与手也同样快速干瘪下去,如同开得正盛的娇艳花朵,极速枯萎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