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话半真半假,既透露了那妖物的某些特性,又夸大其词,仿似在试图营造恐慌。
墨淮桑嗤笑:“你知道的就是这些?简直不知所谓,在本少卿眼里,你一点价值都没有。”
说罢,他朝东隅使了个眼色,作势要走。
“谁说老身不知道?它能窥见人心最深处的噩梦,并将其引诱而出,接着便笑看那些人或战栗或僵硬,呼吸急促、汗毛竖起、冷汗直冒……那些恐惧仿佛散发着香气的玉馔珍馐……唔……搞得老身也突然馋起来了……”
镜妖转向东隅,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小娘子有如此倾城之貌,难道不想青春永驻吗?不若我们合作一番?你给老身找食物,老身保你永葆容颜。”
“它在哪?如何能抓到它?”墨淮桑挡在东隅身前,眼眸里腾腾杀气弥漫。
“抓到它?就凭你们?”镜妖发出尖锐大笑,“它无形无质,可寄附于天下任何镜面中,来无影去无踪,更何况……能驱使它的,恐怕是你们更惹不起的存在……”
“你们斗不过它的……”它幽幽叹道,好像在为他们惋惜一般,突然它话锋一转,声音充满蛊惑,“不过……老身或许可以帮你们。”
“帮我们?”墨淮桑眯了下眼,姿态散漫地背起手,“怎么帮?”
“不错。”镜妖的虚影恍若更清晰了些,语声也变急切起来,“老身对它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只要你们放老身出去,哪怕只有一缕分神,老身都能锁定位置!甚至,在关键时刻,老身还可以干扰它,帮你们抓住它!”
“啧,这算盘珠子都崩到我脸上了。你觉得本少卿是如此蠢笨之人吗?”墨淮桑轻哼。
“那你们就等着幕后之人继续兴风作浪吧。”镜妖得意地狂笑。
“孽障!”薛老道长一摆拂尘,数道金光抽在它身上。
“啊!”一道凄厉惨叫,镜妖痛苦地扭成一团,“老东西你敢……”
“有何不敢?老道眼下就能将你炼得渣都不剩!”薛老道长须发皆张。
“横竖是一死,老身也活够了……啊!”镜妖哀嚎,“但你们永远……都别想抓住它……啊……它还会越来越强……”
墨淮桑抬手止住薛老道长,朝东隅示意。
三人转身离开了密室,回到偏殿。
隔绝了令人不适的气息,薛老道长急切道:“你小子莫不是想答应吧?与它合作,无异与虎谋皮。”
墨淮桑扫过窗外黑沉的天色,眼底冰雪翻涌:“那邪祟在大庭广众之下,操纵上百面铜镜,直击皇帝、太子、百官心神,其能耐与危害,与之相比,八宝妆案简直可以算得上小打小闹。”
“我能感知到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而我们邪祟的根源、目的一无所知,而这镜妖,是如今唯一可能与之有关联的东西。”
他看向薛老道长与东隅:“我们或许可以边用,边防。”
东隅赞同地点头,转向薛老道长:
“您研究镜妖那么久,可否有灵活控制它的禁制之法?若它有任何异动,或试图反水,我们就能立刻知晓,并能即可将其反制?”
薛老道长捋须沉吟片刻:“有是有……”
东隅睁圆了眼:“真的?您快说说!”
“本门有个秘法,名为‘魂器心约’,可取被控者一丝妖魂,与施术者的一魂或一魄绑定,如此施术者便能掌管被控者,必要时,施术者可施法将妖魂焚灭。”
薛老道长微顿,眉头紧锁,
“但施术者的一魂或一魄也会跟着消散,恐怕……会变得呆傻……或其他不可预知的情况……”
东隅一愣,旋即神态坚决:“我……”
“老头,我来。”墨淮桑打断她的话。
薛老道长吹胡子瞪眼:“你个没慧根的,知道如何施法吗?”
他又看向东隅,满眼疼爱:“女娃,你也再想想,虽然你是极好的人选,但……凡事就怕万一啊……”
东隅正要应下,墨淮桑突然大力抓起她的手,径直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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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1:详情请见《八宝妆》卷。
第101章 与镜妖缔结契约
“三郎……去哪儿?”东隅被墨淮桑握住手腕, 走得脚步踉跄,他的手劲极大,手腕传来阵阵疼痛, 她扭动了一下,咬紧牙关没出声。
墨淮桑将她拉到耳房, 紧紧盯着她, 眸色极深,仿若深不见底的寒潭。
东隅见过他许多次冷脸,而这一回, 他的神色异常严厉,让人不由觉得害怕。
他下颌紧绷,声寒如冰:“不过学了点皮毛法术,你还真当自己有金刚不坏之身?这么想找死吗?”
东隅耷拉着眼皮,咬了咬牙, 将手臂从他的铁掌中挣脱而出, 嘴角微瘪, 仿佛下一瞬就能哭出来。
墨淮桑这才注意到自己手劲极大,捧起小神婆的手来, 果然见她手腕发红。
心像被扎了一般, 瞬间, 满腔的气愤、心疼、焦灼、恼怒一泄而空,他皱起眉心,抿紧了唇, 仿若一脸苦大仇深,给东隅揉手腕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东隅觑着他的神色,用力眨了几下眼,想将满眶的泪压下, 方才的委屈是装的,可此刻见他别别扭扭的模样,一颗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攥住捏了一把,酸酸的,也软软的。
她猛地冲进他怀里,双手牢牢环住劲瘦的腰,整张脸埋进他宽厚的怀抱。
墨淮桑呆滞了一瞬,伸出手臂温柔地将她密密拢在怀里,感觉到她轻柔的吐息,心里的焦躁不安逐渐消散。
窗外,寒风呼啸,灰霾遮天蔽日,门内一方小天地里,一对有情人静静享受着脉脉温情。
良久,东隅闷闷出声:“我知道你担心我……此刻你冷静下来再细想,我是最佳人选……别激动,你先听我说完。”
她轻抚着他的后背,放柔了声音:
“铜镜案牵扯之广,影响之重,不必我赘述,你比我更清楚,与镜妖合作势在必行,这一点我们能达成共识吧?”
耳边没有回应,东隅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
“我通晓术法,灵觉敏锐,加之有小金灵和黑包从旁协助,若那镜妖胆敢反噬,我必能占上风,至于后果……”
她感觉腰背一紧,暗叹了口气,含糊道:“我十六岁便开了天眼,能见鬼视妖,此身的魂与魄必不同于一般人,薛老道长所说不可预料的情况,在我这里肯定都会逢凶化吉。”
“不行。”墨淮桑几乎是低吼出声,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若稍有差池……我赌不起。”
东隅直起身,迎上他眼中深切的恐惧,破天荒带上些许耍赖一般的娇蛮:“万一……我变呆……不是……万一我变得不那么聪明伶俐了,我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养我一辈子,好不好?”
墨淮桑猛然一僵,看着小神婆清澈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让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我有预感,困惑了许久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
东隅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触了下,娇羞一笑:“你就让我去吧。”
墨淮桑抬手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得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附身在额前留下一个颤抖的轻吻。
“好。”
听到两人共同的决定,薛老道长暗叹了口气:“明日午时再来,此前我还要做些筹备。”
翌日,东隅和墨淮桑准时到达太史局。
仍是昨日不见光的暗室,里面的布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七盏引魂灯依北斗星的形态而立,层层叠叠的符篆,构成更繁复的阵法,美人鉴铜镜被置于阵眼。
薛老道长扫了墨淮桑一眼:“你就不要留在此处碍事了。”
墨淮桑下意识要反驳,被东隅柔声哄住:“三郎,你已经答应了我,可不许反悔,你在这里,可能会影响道长施法,要不你就在密道中稍等一等?”
这时,密室门口又一道清瘦的身影闪现。
竟然是悦游道姑,她依旧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面容清冷,目光扫过室内,在与薛老道长的视线相交后,冷哼一声,嫌恶溢于言表。
墨淮桑一时忘了跟东隅掰扯,两人径直看向薛老道长,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疑惑:先前不是说你们二人有嫌隙?
薛老道长轻咳一声:“魂器心约乃本门秘法,老道此前从未施展过,保险起见,最好有同门从旁协助。你们悦游师姑,于此道天赋极高,老道得知她近日在京,便极力邀请她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