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她手里可能还有其他证据,我们知道盯紧了她,说不定能顺藤摸瓜。不过……我们也要派人保护孤山,免得在真相大白之前向燕已经把他给……”
“墨言,安排下去。”
“是。”
***
凤凰百戏团的经典剧目《离乱桃花记》要公开演出了,消息一披露,全城沸腾。
公演是孤山向永福公主提出的,跟往年的版本相比,这次演出又多加了一些精巧的设计,他想要看一下观众的反应如何。
永福公主则考虑到,这毕竟是要拿到贵妃面前的表演,务必尽善尽美,因此也点头答应。
原本孤山只是给老主顾们发出观演邀请,预计顶多也就百来个人,但没想到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卖票当天,现场来了乌泱泱一大片,大家争相抢夺排队资格,还引发了小范围的推搡纠纷。
吓得孤山赶紧向京兆求助,有了衙役维持秩序,孤山又承诺以后若是开巡演,在场的人可以优先购票,最后卖出最大限度的九百张票。
永福公主也被火爆场面惊到,一边厢得意于自己提早绑定了这个百戏团,另一边厢又隐隐担心戏团闹鬼的事儿,火急火燎地把墨淮桑滴溜了去。
“公主无需担心,我们已确认凶手就潜伏在戏团内,若凶手是想为梦云团长报仇,想必不会在公开场合行凶,毕竟凤凰百戏团也是梦云的心血。”
东隅又恭敬地朝墨淮桑示意:“再者,墨少卿会派人严格监视他们的每一个环节,不让凶手有可乘之机。”
墨淮桑点头,脸上带了点笑影:“姨母无需担心,当天不仅有京兆的人手看牢戏团,我还借了大理寺精锐安插在观众席监视,任何情况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再说……”墨淮桑含蓄道,“万一出了意外,总好过您带着隐患进去那里……”
永福公主连连点头,目光满是欣慰看着墨淮桑感叹:“姨母的乖乖长大喽!”
墨淮桑脸颊耳际浮起薄薄红晕,不敢对永福公主耍横,只凉凉撇了眼忍俊不禁的东隅,让她憋得双颊发僵。
公演当日,演出场地外松内紧。东隅拉着墨淮桑直奔戏台的阁楼。
这里有绝佳的俯瞰视角,能将观众席、舞台和后台,看得清清楚楚,美中不足的是空间不大,只勉强够容下两个人小范围辗转腾挪。
扯到一半意识到墨淮桑的抗拒,东隅这才讪讪放开他的袖子,高举双手指了指阁楼:“墨少卿千万别误会,我单纯只想拉您去指挥所。”
墨淮桑抬头看了半天,不轻不重哼了一声,率先走了进去,随后吩咐墨言:“你留在楼梯口听候调遣。”
“……是。”墨言呆了几息才开口应下,心里却对东隅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小娘子动手动脚得越发娴熟了,更可怕的是,郎君对她的触碰居然没有当场发作。
墨言不由得朝东隅竖起了大拇指。
东隅看着大拇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什么哑谜呢?
这时开场锣声响起,东隅精神一振,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好戏上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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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婆妹宝:哎,要是墨淮桑有了心上人,就不能对他动手动脚了,好惆怅啊……
墨淮桑(表面高冷,内心窃喜):她固然馋我的身子,但是更馋我这个人,看吧,以为我有心上人,就吃醋了……
黑包&墨紫:两只两脚兽都太爱我了怎么办,哎,我也太有魅力了……
第12章 全员做戏
演出正式开始,东隅打起精神观察四周,不错过任何动静。
《离乱桃花记》的剧情演到了新增的部分,孤山饰演的崔护在乱战中身亡,舞台突然升起一股缥缈的黄烟,预示崔护的魂魄游荡在黄泉,牛头马面悍然出现,粗鲁地将他带到阎王殿。
鬼蜮森森,阎王端坐正堂,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护国将军崔护。”
“你可知罪?”
“我乃堂堂护国将军,为国为民尽忠职守,若说有罪,我实在愧对父母,不能在两老膝下尽孝,更愧对新婚娘子,我们曾经历生离,本以为此生定相偕至终老,未曾想还要面临死别……”
“大胆狂徒,你犯下的杀人大罪为何闭口不言?”阎王翻开生死簿扫视,怒拍惊堂木,“牛头马面!拉去大刑伺候!”
崔护猛然抬头,身体轻微抖动,似是站立不稳,观众从侧面看到他颤抖的嘴唇,忍不住拍手叫好,不愧是名伶,将悲愤的情绪拿捏得极到位。
他似是不敢置信,颤声问道:“我受命铲除乱党,这也算犯下杀人罪吗?请阎王爷明察!”
牛头马面上前,将崔护带至刀山火海,在幻术的加持下,火海里火焰燃起几尺高,还有一些小鬼在痛苦地哀嚎,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堵住了耳朵,极度共情。
东隅搓了搓手臂,忍不住朝墨淮桑的方向靠了靠:“这幻术厉害了,彩排的时候没觉得这么可怕。”
墨淮桑冷冷瞥了眼刚好够他肩膀的头,本来空间就狭小,东隅这么靠过来,都快成依偎的姿势了,耳尖倏然泛红,冷哼一声别过眼去,倒是没有赶她走开些。
东隅没有觉察身边人的别扭,她的注意力全被舞台吸引,崔护被投入火海,被牛头马面用铁链锁定。
他发出痛苦哀嚎,仍然坚毅大喊:“如果杀掉叛军也算犯下杀人罪,那便惩罚好了,我身为主将,这罪名我一力承担,与我的将士们无关。”
阎王莫测高深地一笑,似乎在享受他的痛苦:“出掉叛军自然不算罪过,我要问的是你三年前的事。”
“啊!”崔护的叫喊变得格外惨烈,也显得越发真实。
“谋害了一位才华横溢的伶人,你认不认罪?”
“除了……杀叛军,我……没有……害过人!啊!”崔护在火海剧烈挣扎,“凭什么要认罪!”
牛头逼近,阴森森追问:“是谁,逼我们动手害死了那么好的兄长?”
马面迫近:“是谁,在得势后大权独揽,让一起吃糠咽菜的兄弟姐妹活成了你的附庸?”
“啊!”崔护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仿佛真的在忍受鬼火焚身的痛苦,他剧烈挣扎,想逃开铁链的桎梏。
演的台词跟《离乱桃花记》似乎毫无关联,台下一片哗然,观众对突如其来的剧情变化不知所措。
“不好。”东隅反应过来,“这个剧情绝对不是临场加戏,这是凤凰百戏团的成员在审判孤山啊。”
“墨言,控制舞台。”
墨淮桑又对着观众席的大理寺精锐打手势,快速止住了台下的骚乱。
东隅和墨淮桑赶到台上,幕布早已被放下,阎王和牛头马面早已站在一旁,冷漠看着衙役将昏迷的崔护平放在地上。
脱离了幻术的火海,只是一个普通的大铁瓮,崔护浑身没有一丝被灼伤的痕迹,空气中也没有皮肉被烧灼的焦臭味。
此时,台下的观众已尽数疏散。
“咳咳……”被衙役掐人中的孤山醒了过来,他慌乱地抱头求饶:“我有罪我有罪云,我有罪……”
扮做阎王的向燕,扮成牛头马面的丁卯和枫哥,齐齐看向从后台走来的梦玉,他早已卸去女主角绛娘的妆容,一袭粉色长袍衬得他格外秀气优雅。
他看向孤山的眼神柔情似水,说话的语气却让人如坠冰窟:“孤山团长,火海好玩吗?”
孤山好似忽然受到什么刺激,剧烈抽搐起来。
梦玉柔声道:“你犯了什么罪呢?”
“是我害了梦云,我有罪,是我害了他……”
梦玉对墨淮桑拱手:“孤山团长招供了,请墨少卿明鉴。”
墨淮桑瞥了东隅一眼,走向阎罗殿坐定,现成的公堂都有了。
东隅自觉跟在他身后站定,见墨淮桑没有开口的意思,而墨言又理所当然地看向她,便硬着头皮示意墨言将舞台的置景清理掉。
孤山也渐渐平静下来,他跪在地上,面上一片漠然。
“孤山,说说吧,你是如何谋害梦云的?”东隅已经适应自己“判官”的角色了。
“我没有要害他的理由啊……”孤山有气无力地回道。
“听说永福公主有意资助后,你们对剧团的经营有分歧,梦云认为你们六个人相识于微,一起拼出了一条路,他希望有钱一起分。”东隅顿了顿,“而你,觉得应该按贡献程度来分,要奖惩分明,否则无法激励戏团进步。”
孤山看着东隅,目瞪口呆:“你怎么……”
“这些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梦云知,对吧?”
东隅抬眼往上一撇,梦云鬼魂悬在半空,身为被谋害的当事人,他的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怨念。
“你是自己招呢?还是让我请出给开药的游医?”
孤山颓然跌坐,面如死灰,将当年谋害梦云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当年两位理念不合只是一个引子,让孤山最终下定决心痛下杀手的直接原因是,梦云抓到了他偷剧团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