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等会来我院子里……”
书琴蹦得老高:“太好了,蜀锦可好看啦,等下次再在街上见到萧郎,我也要学其他小娘子,扔帕子给他,就用蜀锦帕子嘿嘿。”
“萧郎?你个小妮子,又看上哪家俊俏郎君啦?”
“就是大才子萧梓轩呀。”书琴幽怨地看向东隅,颇有些看负心汉的模样,“您怎么能忘了他呢?在曲江宴上,他还给您送了花呢……”
东隅自知失言,赶紧挽住书琴的手臂:“好,我陪你,就用蜀锦帕子砸他,我多送你几条,扔一条用一条……”
墨淮桑看着以东隅为中心的一团热闹缓缓移去庭院深处,面上暗沉,眸色变得跟夜色一般浓稠,咬牙切齿:“小神婆,你胆敢去找那只花孔雀试试!”
墨言起先还以为三郎甚是想家,这才慢慢走着感受府中的一切,原来是在偷听东隅小娘子说话呀,眼下见三郎这般似喝了一缸醋的模样,他憋笑问道:
“三郎,您是先用沐浴,还是先用膳?”
“自然是沐……”不其然又想到方才的一幕,墨淮桑轻扯了下嘴角,声音冷了下来,“用膳,把小神婆也叫过来一道吃。”
“啊?是。”错愕过后,墨言赶紧上前去拦人。
不料,跟着东隅的侍女们也跟了过去,在膳堂外侍候。
掌事赵大娘与陈大娘,亲自在一旁给墨淮桑和东隅布膳。
尤其是陈大娘,更是把新研制的菜式摆了一桌,金丝炙鳜鱼、玉笋酿鹌鹑、蜜渍秋梨……
东隅吃得眉眼弯弯,极给面子地一扫而空,林大娘眼睛都笑成一条缝。
墨淮桑顶着一室人殷切关怀的目光,余光扫过大快朵颐的小神婆,那句“离花孔雀远点”在舌尖滚了又滚,到底咽进了喉咙里。
用过膳后,东隅便又被丫头们簇拥着回了客院,一向极重规矩的墨大掌事与赵大娘,却对此视而不见。
墨淮桑沉着脸回了住院,墨大掌事只当他在途中累着了,催着墨言赶紧伺候他沐浴歇息。
“啪!”
墨淮桑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掌拍在水面上。
小神婆一见长相俊美的郎君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先前在蜀道碰上谢缈之,就即刻与人搭话,回京后听小丫头一撺掇,便要去给花孔雀丢锦帕……
这也太不像话了,她不是明明爱惨了他吗?否则她又怎会对他动辄扯衣袖、抓手腕?
墨淮桑突然坐起身,方才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小神婆只是喜欢俏郎君,还见一个爱一个?
的确,他从未听小神婆亲口说过她心悦他,墨淮桑颓然沉入水里。
回府第一日,素来眼高于顶、意气风发的的墨少卿,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那种感觉名为患得患失,许多曾被他的毒舌吓退过的小娘子们,感受过比这个更甚的心痛。
与主院临近的客院,东隅也舒服地泡了个澡,换上柔软的寝衣,正梳理半干的长发。
“小娘子,我也有个好东西要给您。”书琴敲门进来,背着手眼睛发亮,走到跟前才献宝一样捧出一个物件,“看,长安城里眼下最时兴的养颜膏,叫八宝妆,听说啊是前朝的养颜秘方,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在用呢。”
“八宝妆?”东隅放下梳子,好奇地打量那个红漆描红的小圆盒,入手温润,雕工细腻,一看就所值不低。
她轻轻掀开盒盖,一股极其馥郁、层次复杂的香气扑面而来。
盒内是细腻如羊脂玉的膏体,泛出一种仿若带着珠光的绯色。
“香吧?我试过了,极润呢。”书琴兴奋地催促道,“小娘子快试试。”
东隅看着好笑,书琴一贯爱美,如此珍贵的养颜膏必是花了大价钱的,她退回圆盒:“你的好意我心领啦,可你也知道,我向来不用这些的。”
书琴还待要劝,在一旁整理完床铺的诗画轻声道:“好啦,小娘子在外奔波早就乏了,让她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便拉着一脸遗憾的书琴退了出去。
东隅舒服地摊到床上,空气里残留着八宝妆的余香,她闭上眼嘀咕,前朝的养颜秘方居然能流传至今?啧,若流传下来的是藏宝图就好了……
长安的寒意一日浓过一日,墨府庭院中的老柿子树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像一盏盏小灯笼,在灰白的天幕下都透着喜气。
随着主人的回归,府里便有了主心骨,仆从们脚步轻快,连清扫落叶的沙沙声都透着股欢喜劲儿。
连着几天,东隅那边都是热闹地叙旧,墨淮桑却闭门谢客,缩在主院,神情恹恹,慌得墨大掌事随侍在侧,若不是墨淮桑拦着,他险些将这个太医院都搬过来。
第四日,宫里来了内侍,召墨淮桑觐见。
墨淮桑提起精神入宫。
御书房里,鎏金薰炉吐着细雾,皇帝正在批改奏折。
他待要行礼,就见皇帝随意挥手:“免了。”
皇帝放下折子,抬眼看向几个月未见的亲外甥,面上的惊讶一闪而逝:“这是累了还是病了?”
墨淮桑微蹙了眉,实在没脸说自己为情所困,含糊道:“许是赶路太急,太过劳累,加上越往北寒气越重,可能感染了风寒。”
“嗯。”皇帝声音平静,带着一丝长辈的调侃,“看你回京三日都闭门不出,连寡人这个亲舅舅都不来瞧上一眼,还以为出什么大事儿了。”
墨淮桑面色微红,摸了摸鼻子,有种欺骗了舅舅的心虚,拱手请罪:“是我的不是,应当早日跟您汇报这两次的案子。”
“无妨,怀州与益州的大案,你先前送来的急报里写得一清二楚,后续的追查,寡人也已派人跟进了。”
“这镇国公府,您可有对策?”说到正事,墨淮桑面色微凛:“怀州的私铸恶钱案,卢十三郎便牵涉其中,只是我没查到切实的证据,府中所出的齐王妃,又涉逆王的谋反案,如今倒死无对证。我不信镇国公府就清白无辜。”
皇帝微眯了眼,面色不怒自威:“镇国公狡猾得很,自逆王谋反案的消息传来,便闭门谢客。他祖上是开国功臣,没有确凿证据,轻易动不得。”
“寡人倒有个法子。”皇帝掀了掀眼皮,端起茶盏,“坊间不是传闻,墨少卿对卢七娘一见倾心?”
“舅舅,咳咳咳……”墨淮桑被口水呛到,从齿缝里挤出后半句,“这消息源头正是镇国公府,指不定打什么鬼主意。”
“那便让永福办个赏菊宴,请些年纪相仿的郎君小娘子,你也去看看。”
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相亲宴?墨淮桑楞在原地,半晌才回神:“怎么绕到相看上了?”
“傻了不是。”皇帝放下茶盏,“那镇国公府的兄妹自然在邀请之列,你去探一探虚实。”
“当然,你也老大不小了,寡人说过要给你找个绝色,除了试探卢家,你也多看看其他贵女,看中了,寡人即可给你赐婚。下去吧。”
直到出了宫门,墨淮桑的头还是晕的,他舅为了让他相看,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这都能打上办差的旗号,他能拒绝吗?
姜真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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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备注:本章中萧大郎君曲江宴给东隅送花的内容详见《五瓣梅》卷;怀州案详情请见《六月雪》卷;益州案详情请见《七弦琴》卷。
一幕(姨母)碎碎念:
小墨终于开始受情伤了(*^▽^*)
第82章 菊宴风波起
秋高气爽, 用过早膳,东隅带着回来没几天就养成的秋膘,登上水阁最高的楼。
托悦游道姑所授养生掌的福, 她现在登高,脸不红气不喘, 练起鞭来更是事半功倍, 她眼下耍起金鞭来,简直虎虎生威。
“喵。”
玄猫从楼阁旁的树枝上纵身一跃,落在东隅身边。
“哇, 黑包乖乖,原来平时你都躲在这儿啊,不愧是我的猫,都习惯高瞻远瞩。”
东隅揽着玄猫躺下,天空如明镜一般, 没有一丝闲云, 秋日暖阳洒在身上, 下一瞬她惬意地闭上眼。
玄猫舔着她的掌心,喉咙发出低沉的嘶吼。
东隅从假寐中惊醒过来, 待看清原委, 忙将玄猫抱紧安抚:
“我没事, 前天去太史局找薛老道长看过了,虽然他老人家也没见过,但也不痛不痒, 对我影响也不大,咱们不着急啊。”
她高举双手,看向掌心,原先只有七八个的红点, 眼下多了不少,仍是像针戳出的血点,零散地分布着,看不出任何规律。
“若是悦游在,倒是可能认得出。”
薛老道长当时小声嘀咕了一句,见她面有忧色,轻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