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川已经习惯性对她拒绝的话免疫,根本不听,径直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烫热的脸颊。
姜月扭头避开,“…别靠近我……小心…过了病气…”
陈洛川满脸心疼,“府里好的是宫中赐下的好药,去外头买什么?直接叫管家开了库房挑便是。”
姜月咳嗽两声,好笑道,
“草民这方子里要新鲜的芦根、刚采的连翘,陛下可有赐下金种子,让相爷种在库房里头?”
“……”
陈洛川在她汗湿的颊上轻拧一把,“胆儿肥了,陛下也敢暄排?”
姜月哼了声,“治病救人的好东西遍地长,就是收不进你们的库房。”
陈洛川无奈笑了笑,对丫鬟吩咐道,“去请太医。”
…太医?
姜月目光微闪,安静下来不再抬杠。
陈洛川又帮她拨开一缕脸上碎发,叹道,“你可真不叫我省心,这是怎么弄的……”
触及姜月的视线,陈洛川忽然顿住。
姜月见势不好,赶紧翻个身试图遮掩一二。
亲娘哟,什么妖怪,她刚在心里打了点主意,这人就看出来啦?
看见她这样的反应,陈洛川心里更加笃定了方才的猜测。
他眯了眯眼,手掌不容抗拒地落在女郎侧脸,打断了她试图扭头的举动。
姜月有点心虚的面孔顿时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
“好啊,为了逃出去,连故意生病的法子都想出来了?”
“姜月,你好得很啊。”
陈洛川嗓音平静,眼里满是骇人的厉色。
姜月吓得一哆嗦,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不是的,我……”
她突然卡壳,想起自己生病的原因也确实不清白。
她的表情变化被陈洛川尽收眼底,成了装病见太医谋划出逃的铁证。
陈洛川气得牙根发痒,“好,好,如你所愿,我就让你亲自看着,这帮老头子能不能救得了你!”
——
太医挨挨挤挤站了一屋子,面面相觑,一个也不敢吭声。
姜月虚弱地躺在床上,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陈洛川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边,虎视眈眈。
姜月虚弱地咳嗽一声。
陈洛川:“……”
陈洛川虎着脸,勉强开口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去给夫人把脉,把方子开了。”
姗姗来迟的老院正从人群后方挤出来,“…下官来迟。”
老院正一看姜月的模样,心里就大概有数了,只是为了保险,仍然验舌后细细把了双手的脉象。
“姜月啊,你这……,唉!”
他眼中含着长者的责备,姜月有点心虚,赶紧低声解释了几句。
老院正面色稍霁,“也罢,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姜月又朝旁瞥了一眼,只见陈洛川坐在一边,虽然面色难看,但完全不拦着他们说悄悄话。
姜月:“…我被陈大人强纳于此,非我本意。若有可能,也求您想想法子,救我出去。”
多谢陈洛川的启发。
太医院看着不起眼,最高的院正也不过六品官,但其人脉甚广,能释放的能量不容小觑。
她相信以老院正对她的赏识,会愿意援手一二。
老院正显然吃了一惊,赶紧稳住神色,佯装仍在把脉,
“陈大人苛待你了?快细细说来,老夫定帮你找人参他!”
姜月有点卡壳,若说苛待倒是没有,但她的确是被强纳,自己并不愿意啊。
老院正皱皱眉,“若照这么说,这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啊。”
“你还年轻,不懂事,你师父若还在,应当也会高兴你终身有靠。”
“……”
半路师徒产生了分歧。
老院正不能理解姜月在折腾什么,陈洛川年轻有为,后院干净,分明是上佳的夫婿。
“我不想嫁人。”
“…你就是胡闹。”
老院正悄悄瞪她一眼,不再理她。
他起身对陈洛川交代几句,依照姜月的意思用了她的方子。
太医们又提着药箱鱼贯而出。
姜月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推开了陈洛川递到嘴边的药碗。
“让我病死好了。”
第28章 “再跑一次,以后就……
陈洛川冷着脸,吹了吹汤匙,强硬地把药喂了下去。
但姜月惨兮兮的模样又实在有点可怜,陈洛川差点没绷住。
…不行,不能太纵着她。
陈洛川想着,把碗砰的一搁。
“姜月,我已十分大度。”
“你也该稍微收敛些,愿赌服输,怎么还摆起脸色来了?”
他皱着眉,还是伸手给姜月擦了把眼泪,“让你见一面,从此死了这条心,他们有胆子帮你就怪了。”
“认清楚这世上,你孑然一身,唯有依靠我。”
姜月顿时哭得更难过了。
她哭时无声,只是抽泣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眼尾鼻端都泛着红。
陈洛川头疼,这次姜月纯粹自作自受,妄图与太医密谋不成还要耍赖哭闹。
他若还不强硬一些,更要叫对方把规矩视若无物。
“我应当说过,你若再想着离开相府,是有罚的。”
“还敢随意把自己弄病,更是罪加一等。”
陈洛川板起脸,“念你抱恙,先饶过去。等过几日好了,数罪并罚!”
姜月躺在被子里,抽噎着开口,“不是只有两桩吗?哪里来的数罪?”
——
几日后
晨间,相府暖阁中一室清晖,暖热的水汽氤氲。
外头,小厮们喜气洋洋地推着铁轱辘车,把烧好的碳由添火门送至廊下。
往年这暖阁都是冬日里会客用的,但今年特殊,府中有了新夫人,大人几日前就特意吩咐,叫把这暖阁准备好,给夫人起居。
几个婆子进进出出地挑来热水,围着一只高大的木桶灌注。
雾气中,姜月心如死灰地被一群小丫鬟簇拥着脱衣服,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康健与医术。
即使小丫鬟们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也没有使她的心情好转一点。
“大人竟说要惩罚夫人?”
“为何要罚夫人?夫人这样好的人!”
“唉,大人必是误会了!”
陈洛川进来时,姜月正趴在浴桶边与丫鬟们痛陈冤屈,竟一点也没察觉。
还是一个小丫鬟先听见了脚步声,赶紧扯扯旁边人的袖子,拼命使眼色。
众人不明所以地转头,就见陈洛川沉着脸抬手一挥,顿时做鸟兽散。
“……”
姜月悄悄往水里沉了沉。
陈洛川定定地看她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迈步上前,伸手就将她整个人拎了出来。
敞亮的天光透过窗延,照在的玲珑白玉上,晶莹剔透,一览无余。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
姜月奄奄一息地靠在青年怀中,毫无力气地任由他抱着,给自己绞干湿露露的头发。
陈洛川一身绯色官袍除却沾了些水,丝毫未乱,怀里却趴了个雪白无暇的小娘子。
他把人擦干塞进被窝,虽然暖阁里没有一丝凉意,他还是叮嘱道,
“盖好了,别再着凉。”
女郎立马只露出一双眼睛,“无耻!无耻之尤!”
——
姜月实在累极了,醒来时,日头已沉沉西坠。
尚未睁眼,鼻尖已触到温热的衣料,粗糙的金线有些硌人。
她瞬间清醒过来,被烫到似的缩缩脖子。
“你怎么还穿着这身……”
她开口时嗓子还微微发哑,陈洛川搂着她坐起来,端起一只茶盏递到她唇边。
姜月顾不得许多,埋下头就着对方的手几口喝尽。
陈洛川一只手稳稳端着茶盏,一只手捞起锦被,把她没有遮挡的上身整个裹住。
“感觉如何?”
“……”
姜月偏过头,面无表情,“没有感觉,请你出去。”
陈洛川面色微微疑惑,又把她往怀里深深按了按,薄唇狎昵地凑到耳边,
“既然没有感觉,叫我出去做什么?”
精巧冷白的耳垂顿时粉了一片,姜月难以自抑地喘息着,沾染水色的软唇一张一合,
“毕竟那样的地方,就是进了一根细丝,也会叫人为难。”
“……”
覆在肩上的大掌倏忽收紧,青筋暴露。
青年狭长漂亮的凤眸危险地眯起,腰间猛地用力,一字一顿,
“姜月,你真是能耐得很。”
…………
姜月再次醒来时,天已擦黑了。
她这次昏睡过去之前,陈洛川叫进了几个丫鬟送了水食,迫她坐在身上被一口一口喂进。
她实在不愿回想今日唯一一餐吃了些什么,只觉得胃里又有些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