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那狱卒描述来看,他一开始并未发现犯人身死,后来探了息脉才知道,说明他面容无异,很可能只是假死。”
“人若假死,呼吸脉搏皆不可探,常会导致医者误判。但因其血流并未完全断绝,若以丝线将其小指绑住,稍待片刻便会发紫,如此就可准确无误。”
假死的成因复杂,具体案件她也不得而知,她只是把最直观的矛盾指出来,并且提供一个可行的检验之法,但愿能帮到陈大人几分。
陈洛川面露沉思,对旁一个一直站着的红衣官员道:“她说的你可听明白了?照她说的,去试。”
第4章 辨毒
那人面上也满是讶然,应了声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走了。
姜月目的达到,便也打算告退。
今日时候还早,她还想出去找找可以坐诊的地方。
陈洛川却叫住了她:“娘子留步。”
姜月停住,以为他还是为了方才的案子,眨了眨眼,问道:“大人可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陈洛川顿了顿,方才看见姜月要走,情不自禁就开口把人留下了。
他面上不显:“多谢娘子献策,若是验出了结果,我叫人去告诉你。”
姜月忙推辞:“这样的案子怎好让我知晓,只求能帮到大人便好。若是……那人果真死了,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事发突然,若是她一举说准了,陈大人对她应当会有个不错的印象,也算得了张护身符。
但若是没有,恐怕要让人觉得她鲁莽冒进,贪图功劳。
姜月暗叹一声,也是没法子,这招虽险,胜算却大。
陈洛川看着她,小娘子面上镇定自若,言行也从容得体,只有眼神中泄出一丝藏不住的期待和紧张。
毕竟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娘子,骤然住到生人府上,会多心些也不奇怪。
既惹人心疼,又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扯掉她强装的镇定,看她惊慌失措地露出更加可怜可爱的神色。
陈洛川拢在袖中的手指捻了捻,最终只道:“无妨,你回去吧。”
姜月微一屈身,退了出去。
——
少顷,那红衣官员又匆匆进府。
他面带喜色,一路进了书房:“大人,那人果真没死!方才那位娘子真是帮了大忙!”
陈洛川手上的动作一停。
那人还有些兴奋地絮叨:“我就说那帮太医不行!上上下下长了一张嘴,在宫里应付应付娘娘们就算了,真出了事还不如一个小娘子顶用!”
“大人,这位娘子是何人啊?如此精通医理,又有胆识,还生得这般貌美……”
那人声音逐渐低下去,甚至带了一丝羞赧。陈洛川忽然看他一眼,对方是个年轻的大理寺官员,眼神中正透着些少年人掩饰不住的热切。
他心中大为不悦,斥道:“少乱看。”
没想到那人看他回护之意明显,一时会错了意,又想着讨好上官,竟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位小夫人,难怪如此灵秀!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陈洛川一顿。
……这满嘴胡话的蠢货。
但仔细想想也不能怪这蠢货误会,这小娘子就是与他十分般配。
他压住拼命上扬嘴角,还要端出面色微沉的不悦模样:“行了,既然知道了人还活着,还不赶紧滚去办事。”
那人连忙肃然:“是,下官这就去。”
冒失的年轻官员又匆匆离开,聒噪的空气终于安静下来,但陈洛川执笔的手却许久未动一字,心中仍意犹未尽地咀嚼着那声“小夫人”。
是夜
陈洛川的卧室布置简单,风格冷硬,也只有他一人进出——他素日不爱叫下人进来,都是自己简单收拾。
今日快要入睡之时,却感觉床边一塌。
……什么人如此大胆。
第5章 潮夜
他陡然睁开眼,杀机必现,却在看清来人的同时瞬间消散。
床边坐了个眉眼含笑的小娘子,她只穿着素色的中衣,看上去纤细柔软得不得了,像一根洁白发亮的羽毛落在了这个昏暗的空间。
陈洛川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见他呆愣的模样,她开口嗔道:“大人怎么也不等我,自己就歇下了。”
陈洛川心脏砰砰直跳,脑袋发晕。
怎么是她?她真好看……
小娘子看他不说话,只当默许,脱了鞋就往床上爬。
眼看小娘子要来拉被子,陈洛川理智终于回笼,他赶紧一把裹住被子,活像个被轻薄的贞洁烈男:
“姜,姜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瞿溪玉的人,这于礼不合……”
“……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我也有个准备……”
小娘子笑嘻嘻的,根本不理会,灵活得像条小白鱼,细细的手指扽着被子一使劲,已经挨着他钻了进来。
“大人怎么说胡话,什么瞿溪玉,我是您的小夫人啊,服侍您就寝天经地义,怎么会于礼不合?”
温软的身子挨上来,小娘子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颈,撒娇似的用微凉柔软的脸颊蹭他的下巴,陈洛川整个人僵硬得几乎要炸开。
她说什么……
她是他的小夫人……
陈洛川欣喜不已,一翻身把小娘子禁锢在身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小夫人……
不对,这不对……
脑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陈洛川浑身肌肉绷紧,活像一条被缰绳死死扯住的狼犬。
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雾,一切真实又虚幻。
“大人今日怎么如此冷落妾身。”
只是他一愣神的功夫,小娘子委屈的声音就从怀中传来,仿佛真是个千娇百宠的小夫人,一点冷遇也受不得。
心中仅剩的一丝违和感瞬间被抛之脑后,陈洛川低下头,手背青筋暴起,眼里只剩小娘子一张傅粉似的花颜。
…………
陈洛川猛的睁开眼,晨光熹微,室内空无一人。
身边的床榻泛着丝质品的微凉,昨夜的潮热只是一场幻梦
他沉默地起身,曲起一条长腿靠坐在床头,眼神中逐渐显露出毫不掩饰的、狼犬似的贪婪。
——
姜月一大早就无辜地打了个喷嚏。
秋季燥邪袭肺,偶尔喷嚏咳嗽也属正常。她没放在心上,收拾好东西,开始出门寻找可以坐诊的地方。
现在正是医馆刚开门的时候,各家都还算清闲,姜月也不急着递投名状,挨个进去看了几家,对各家药材的品质心里有数。
一番筛选,姜月停在一家小药铺门口。
这家药铺的药材齐全,分门别类做得细致,炮制也讲究,可见老板娘是极通药性的——医得好药,事半功倍。
“咱们这儿的坐堂大夫前些日子又去别的医馆了,唉…小药铺嘛,留不住人。”开药铺的是个老板娘,她和姜月交谈几句,奇道,“小娘子这么懂药?也是药师?还是医者?”
“是刚来此地的医者。”姜月一边答,一边看了看门口挂着的聘用启事。
……难怪,这报酬开得确实不高。
老板娘见她看着板子发愣,爽朗道:“小娘子要不要来我这儿坐堂试试?我给的报酬虽然不高,但我不分你的诊金,只赚卖药的钱,你要是有本事多看病人,拿的钱比别处只多不少。”
姜月想了想,也干脆应下:“大娘愿意信我,我便却之不恭了。”
第6章 把脉
姜月又请老板娘写了块“今日义诊”的牌子。
免费的东西总是不乏乐于尝试之人,牌子一挂出去,药铺门口便渐渐有了驻足之人。
有人走进来,看见里头坐堂的竟是个极年轻的女医,又犹豫地站住了。
姜月也不着急,等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便有了按捺不住起头的。
那人在姜月对面坐下,有些狐疑的伸出了胳膊。
“您最近是不是常常腹痛腹泄?”
姜月把了会儿脉,开口道。
不等那人反应,周围已有同伴开口:“哎,他最近一干活儿就往茅房跑,小娘子也看见啦?”
他脸色不屑,左脸写着“装病”,右脸写着“庸医”。
哄笑声顿起,姜月还没开口,那人先恼了:“都说了我腹痛!小大夫您别理他,快给我开副方子吧,这几日我真是难受得不行。”
同伴撇了撇嘴:“得了吧,大伙儿可都吃的一样的饭,怎么不见别人有事?反而你这一天天吃饭吃得最香的,闹肚子?”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这人说话是有些刻薄,却实诚在理,他们在一起干活,觉得对方躲懒自然会有怨言。
那病人被噎得满脸通红,也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先前也找大夫开了止泻的药吃,只是当天见好,后面又发。
后来人家大夫都烦了,叫他别总贪嘴吃不干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