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歌摇了摇头:“梁总,方子我不卖的,如果可以,还希望能稳定给你们供货。”
“供货?倒是也可以谈。”梁灿转头吩咐齐斌,“你去叫老孙过来。”
李渔歌试探着问:“您这是答应了?”
“味道过关,其他的嘛,还得再谈。”
没一会儿,齐斌带着一人回到包厢,梁灿一拍手:“行了人齐了,这是孙浩,我们的采购经理。”
想必是今后经常要打交道的人,李渔歌赶紧冲他打了个招呼。
梁灿问:“孙浩,泥螺我们是从哪家采购的?每月大概有多少量?”
“路阳水产,迎凤街和县学街两家店每月差不多都在八九百斤,宁川路店小些,大概也要四五百斤吧。”孙浩琢磨道,“怎么了?”
梁灿又问胖厨:“泥螺顾客一般喜欢怎么吃?”
“点凉菜的多,偶尔也会有人点红烧或葱油。”胖厨老实回答,“泥螺我们基本上都腌了,只留少量一点新鲜的。”
梁灿点了点头,从桌上拿起一瓶醉泥螺,直截了当地问李渔歌:“你这一瓶,成本价在多少?”
李渔歌如实道:“梁总,说实话今天这一瓶值不了多少钱。我是蛟川人,就住在大海边,这些泥螺是我在滩涂上捡的,相当于没有成本。除此之外,就是花雕酒、盐等调料的成本。不过,今后要是能做大,光靠我自己捡肯定不行。我去水产市场问过,普通品质的泥螺批发价4-5元/斤,品质好些、个头大些的泥螺,要8-9元/斤。”
孙浩点了点头,对李渔歌的报价表示认同。
梁灿睥她一眼:“只算原材料成本?你没有场地和人工?”
李渔歌沉着道:“那就得看梁总能给我多大的单子了。”
梁灿听乐了:“我明白了,原来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是等着空手套白狼?这些醉泥螺是你自己做的,还是倒买倒卖?”
李渔歌诚实道:“泥螺是我们自己做的,只是之前还一直处在家庭作坊的阶段,但只要您给我订单,我保证能马上投入规模化生产,我……”
梁灿摇头打断了她:“你是不是把顺序搞反了?一没场地二没机器三没工人四没资质的,我怎么相信你能稳定供货?干脆你把方子卖给我,我可以给你个好价钱。”
“凭这泥螺的味道,和我的决心。”李渔歌诚恳道,“梁总,请您相信我一次,不管您要多少,我一定都能完成的。”
“泥螺的味道我认可,但你的决心在我这儿没有价值。”梁灿笑道,“咱们永城人吃饭,少不了要点一份醉泥螺下下饭的,虽然只是一道小凉菜,但在我江南食府,出岔子是决不允许的。”
李渔歌一看到手的订单要飞,拳头都不由自主地握了起来:“梁总,您说那些都没问题,其实车间我已经租好,工人也在培训了,回去就能开工。而且不瞒您说,我一关系特好的同学就在永城水产公司,前两天我俩还在聊合作,在机器和资质方面,他会给我最大的支持,您完全不用担心。”
李渔歌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想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更可信一些。
梁灿笑而不语,想了一会儿,对李渔歌道:“好,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两周后,迎凤街店要你一百斤醉泥螺,我可以出到两块五一斤,但泥螺必须保证是今天的品质,先验货后付款,你接受吗?”
李渔歌一听便明白,梁灿压根儿就没信自己刚才那番话。两块五一斤的价格,不过是笃定了自己两周之内根本启动不了车间,依旧只能靠手工作坊那点微薄的产出,给的辛苦费罢了。而一百斤,确实也是在这有限时间有限范围内,自己能做到的极限了。
李渔歌也不废话,淡淡一笑,朝梁灿伸出手:“谢谢梁总给这个机会,我保证两周后,一定会带着最好的醉泥螺过来。如果今后您决定从我们这儿进更多货的话,还希望价格我们可以再谈。”
“当然,一笔是一笔。”梁灿握住她的手,挑眉一笑,“那就希望我们能有个愉快的开始咯?”
李渔歌用力握住她的手:“一定,两周后,我还是来找您吗?”
“行了,就一个凉菜,你还想见我几次?”梁灿抽回手,指了指在场的三个男人,“找他们仨。”
李渔歌向梁灿郑重道了谢,孙浩与胖厨便带她出去,准备进一步详谈江南食府在食材采购和质量把控方面的要求。
待人走后,梁灿在小包厢来回踱了几步,停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笑了起来。
齐斌走到她身边:“今天这么高兴?”
“有吗?”
“都写你脸上了。”齐斌笑道,“为什么帮她?”
“这叫帮?两块五一斤,难道不是压榨吗?”
“总要有个投名状的。”齐斌调侃道,“这小姑娘挺有特点,有点你当年的意思。”
“你觉得
她像我?”
齐斌点头:“有你当年的风采,年纪不大,野心不小,明明一穷二白,但咋呼起来还挺能唬人的。”
“我哪有她那么蠢?把蟑螂吃了来道歉,真亏她想得出来。”梁灿嘴上否认,却又笑得感慨,“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可能就是从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卖掉第一份醉泥螺开始的吧。”齐斌也看向窗外,“也许这迎凤街,还能再飞来一只凤凰。”
“凤凰”哪有那么好当,李渔歌现在胃里翻江倒海,简直比落汤鸡还难受。
一离开江南食府,她就赶紧找了一处公共厕所,径直冲向洗手池,弯下腰开始狂吐,吐得眼里全是红血丝,把来往的人都吓了一跳。她顾不上尴尬,只得一边清理,一边忙不迭地道歉。
好不容易吐干净了,李渔歌缓步走在迎凤街上,一边轻揉着还在翻江倒海的胃,一边思考接下去该怎么办。
这第一单的量,虽然已经是他们这个小作坊能承受的极限,但她和妈妈一人负责捡泥螺,一人负责加工作制,倒也应付得过来。
只不过,必须得同时考虑工业化生产的问题了,她得尽快把生产车间和存储仓库搭建起来,这样下次接到更大的订单,才不会乱了手脚。
还有,以往妈妈制作醉泥螺,全靠多年积累的手感,可未来大规模生产,这种土办法显然行不通。她得拉着妈妈在家多做几次试验,把泥螺和各种调料的配比固定下来,形成一份真正的“独家秘方”。
除此之外,车间启动后,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招工这事儿倒是可以托付给妈妈,让她和邻里们唠唠,看看有没有想趁着闲暇挣点外快的。
……
李渔歌越想越激动,很快就没有心思去顾虑身体的不适。她朝四周望了一圈,匆匆找了个电话亭,给林熠呼了个拷机。
第8章 ☆、008“我说重新开始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熠一听李渔歌谈下了江南食府,十分高兴,赶紧按她的吩咐联系何凯,只可惜何凯恰好在上海出差,搭今晚的轮渡,要第二天一早才能回来。
李渔歌有些失望,握着电话想了一会儿,对林熠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上来找他。”
林熠建议道:“干脆你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我让何凯直接来找你,这样省事点。”
“住你这儿?”李渔歌一愣,“不合适吧?”
林熠干脆道:“你住我这儿,我去住单位宿舍。”
李渔歌知道林熠家早些年在市里买了房,倒是还从未去过。
小的时候,两人的父亲都在一家国营家具厂工作,小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在小县城里,已是让很多人羡慕的对象。
然而90年代初,随着全国房地产市场化加速,家具业也迎来了繁荣发展。李成志是个保守的人,始终觉得国营厂才是铁饭碗,捧着它才能安稳一辈子。林明谦却嗅到了商机,果断辞去国营厂的工作,自己办起了家具厂。
他头脑灵活,敢闯敢拼,厂子越做越大,没过几年就在市里买了第一批商品房。街坊邻里羡慕极了,总揶揄他们守着金窝不挪窝,宋知华就笑着打太极:“没办法,在这里住惯了,再说厂子在这里,走不开啊。”
听出李渔歌的犹豫,林熠调侃道:“我明天就出差了,今晚本来就打算回宿舍住。反正家里空着也是空着,你要实在不好意思,我也可以收你点钱,按市场价给就行。”
李渔歌在心里默默盘算,回一趟家路上至少得耗费三个小时,而上海回来的轮渡明天一早就靠岸了,来回折腾确实不划算,便接受了这份好意:“那谢谢啦,作为报答,今晚请你吃饭。”
“好啊!”林熠高高兴兴地接受了邀请。
挂下电话,李渔歌想了想,又给魏淮洲呼了个拷机。
眼瞅着就快到下班的点,林熠正打算开溜,却被通知临时要开个安全生产会议,还不得请假。
会一开起来就没完没了,要还是读书时,他早就脚底一抹油从后门溜了。可在这小小会议室里,所有人围桌而坐,他即使想逃也逃不了,只得硬生生地把领导的长篇大论一字不漏地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