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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山一样_大山头【完结】(30)

  盛家灿学坏了,一个人翻墙出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多,基本只去旧书摊,买一堆器械的书来看。之前相机是自己做了应急处理,后来送到店里修的,有的坏得很彻底,永远用不了了。但学会修点什么很好,不是相机和电脑,其他家电也可以。

  妮德说她可以给他介绍二手电器行的工作给他,夏天可赚了,每天修风扇。她是说笑的,想不到他还认真问起修一件多少钱。

  他们经常往网吧去。盛家灿挑了台电脑用。

  这一年,OICQ改名为QQ。他的账号是舅舅送的,舅舅常年在海外,经常联系不上,是个行踪不定的弄潮儿。在别的长辈还在送玩具或四大名著的时候,舅舅领先别人二十年,送外甥虚拟礼物,给了他一个OICQ号码。但周围根本没人用,网易聊天室人多多了,有的人网上认识了,就约线下写信打电话。舅舅叮嘱他登一登,省得被回收。舅舅坚信这东西以后会火。

  他登录是想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舅舅,过了一会儿,有不认识的人找他。

  小妮飞刀: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圣餐:你是谁?小妮飞刀:嘻嘻。圣餐:……圣餐:你在哪?

  盛家灿站起来,在背后的电脑旁看到她。妮德冲他笑,很得意的样子。

  网吧开业后,趁着周日放假,妮德组织了一大帮同学去。她叫人的方法很奇特,也很有随机性,反正放假,见到谁就吆喝一声。

  当时走到校门口,盛家灿坐在另一个男生单车后面,还有其他人骑着车一起。隔了一段路,妮德看见他们。中午太阳晒,她把手挡在眼睛上,遮住光远眺。盛家灿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皮肤也白,白色在日光下亮得发烫。在那个季节,他穿得算很少,整个人显得潇洒。

  她叫大家先走,自己跑几步过去。

  “喂!你们!等一下!”她跑过来,“干嘛去呀?”

  他们看到她,陆陆续续减速,有扶着把手停车的,有继续蹬着绕圈的。一个人说:“我们去打球。”

  盛家灿望着妮德,妮德也和他对视,同时在跟别人说话:“都去网吧玩吧?今天下午。我请客。”

  有人说:“我想去。”

  又有人说:“别吧!我们都说好打球了。”

  盛家灿低头,假装漫不经心:“天气预报说下午下雨。”

  “啊?”

  “天是有点黑。”

  “行吧,那就去网吧吧。”

  大家七嘴八舌。

  乌泱泱一群人涌入网吧,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上网,知道怎么玩电脑。一个人玩游戏,几个人就围着看。有人在听《星语心愿》,戴着耳机,别人是听不到音乐,但听得到这哥们儿撕心裂肺不在调上的跟唱。

  盛家灿没玩电脑,不知不觉走到妮德后面。她刚打开公共聊天室,无缘无故地回头问他:“要说什么?”

  他俯下身,撑着她的椅子,面对屏幕,没头没尾地答:“打个招呼吧。”

  妮德敲打键盘,动作不那么熟练,但也不生疏。她写下:“大家好,我是小妮飞刀,第一次来这里。请多关照!”

  用户不多,气氛不错,她加入了一个话题。只要妮德想,她很轻松就能妙语连珠,逗得大家都高兴,愿意和她聊天。网吧老板突然走过来,打了个响舌,示意有话说。妮德皱眉,站起身,手掠过盛家灿的肩膀,能感觉到硬的锁骨和热的体温,跟他说:“你帮我聊会儿。”

  盛家灿坐到位置上,有人已经在催小妮飞刀发言。他看了会儿屏幕,才开始打字。

  妮德本来要出去的,可老板想起外面也有人,还是一屁股坐下了:“这里说算了。”于是妮德也找张椅子坐。

  这一路就他们三个人。要比在当地混得开,老板比不过妮德,但也不是吃白饭的。这些日子和盛家灿一起干活,他知道他不用避嫌。老板说:“你认得黎帅吧?”

  妮德本能地觉得不好,预感是坏事,而且是独独和她有关的坏事:“以前一起做过生意,没做成。怎么了?”

  “你知道他现在做什么?”

  “不是在给歌厅看场子?”妮德尽量不流露轻蔑,“怎么,打死人了?”

  看场子就是黑社会那套。这个年代其实有点魔幻。打架打狠了,头被砸破,只要没真死,就不用报警或坐牢。大多数情况下,赔两张红钞票就完事。打打杀杀的对象往往也有对别人大打出手的时候,这之中,没人会追究责任。当然,也有波及无辜的情况,可面对那些用拳头说话的人,良民百姓都是怕的。

  老板说:“我也是听一个发小说,他弟弟和黎帅一起打牌。黎帅说抓着你的尾巴了,原话是说要让你给他磕头。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妮德冷着脸,抿着嘴巴,安静了几秒。一旁,盛家灿也转过头,专注地望着她。很快,她露出笑容。妮德不想合伙的朋友担心,笑嘻嘻地糊弄:“哎呀,他那

  个酒疯子,胡说八道吧。”

  刚才的几秒钟里,她在心里把自己要紧的大计过了一遍。大言不惭要她磕头,用《唐伯虎点秋香》的话说,小小黎帅,可笑可笑。

  妮德回头,发现聊天室多了很多内容,于是去看盛家灿聊了些什么。盛家灿可能聊上瘾了,不大愿意让位。妮德用力挤,把他从位置上推下去。

  迷失的蝴蝶:人呢?磊磊:呵呵,没什么玩的。过眼云烟:哦。迷失的蝴蝶:小妮还在吗?小妮飞刀:小妮不在,我是圣餐。

  回学校的路上,妮德问盛家灿:“你网名是什么意思?”

  盛家灿回答:“以前的同学叫我‘盛灿’,就谐音。”

  盛家灿反问:“你的呢?”

  妮德说:“《小李飞刀》啊!你没看?你怎么能不看?!”

  她激动得跳起来,他稍微让出一点空间,让她跳。

  平和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黎帅托人带话给妮德,她老乡在歌厅签了约不接客,要她拿钱去赎人。妮德想说自己没有失足熟人,但本该在山上的巧德哭着打来了电话。

  第30章 第二部分9

  那段时间,妮德要处理的事很多。迎接考试要复习功课,网吧的账是她来记,一分钟掰成两半用。

  她的同桌一直想和她商量班级管理。妮德屡次回答“随便”“怎样都行”“你爱怎么管怎么管”“这不重要”,但蒋春莹是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班干部,事事都想和优秀的前任班长进行一番探讨。幸亏盛家灿转过身,主动提议,说自己愿意看看。蒋春莹才转移注意力。妮德觉得好笑,她不讨厌蒋春莹。

  高中生就这样。按理说,别的孩子理应是这样过的。上着学,在意着学习、人际关系、班干部生涯,拥有青春的烦恼。

  妮德可能喜欢学习,可能不喜欢,任何感情谈不上,因为她只是善于学习,也必须学习。对她来说,学习就像要刷新吉尼斯世界纪录,不能只学,还要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好地学。妮德经营着人际关系,不只和同学,是和身边的所有人。都说是“经营”了,也没什么朋友。当然有看得惯和看不惯的人,但利益是摆在第一位的。班干部,那就是需要职务之便而已。

  青春的烦恼,这个词很新鲜。她望着蒋春莹,窗外的树荫投入,带着一点绿色的幻觉,落在富有朝气的脸颊上。妮德保持着笑容,突然间,因想起什么而微微皱眉。青春是什么意思来着?

  乡下的女孩,一出生就是女人。没有青春不是个例,这样的可太多了。十几岁就结婚,嫁到同村、隔壁村都算近,远的也可能被带到外地。在娘家时还只用干活,到夫家不仅要干活,还要生儿育女。也因为这个,山上的女孩们交不了朋友,总是在忙,被拆散到各个家,彼此间不熟。

  妮德和巧德就不熟。虽然有来往,还睡过一张床,那是志鹏德家去走亲戚的时候,巧德被留在家,一个人住不安全,借住到妮德家。当时妮德没和奶奶住,巧德被安排跟她睡。早上醒得早,鸡还没叫,妮德不想起床,憋了一会儿,发现巧德也醒着。怀抱着某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两个人都不起床。起床就要干活,起床就是新的一天,起床就要继续活着。这没什么乐趣可言的人生。巧德说:“森林遇到洪水,动物都到船上。船装不下要沉,所有动物每个讲一个笑话。都笑了,就能留。只要有一个没笑,就要跳船。”

  妮德不知道她在嘀嘀咕咕什么,但没打断她。

  巧德说:“恐龙讲了一个笑话,除了猪都笑了。恐龙跳下去,灭绝了。大象讲了一个笑话,动物都没笑,就猪笑了。猪边笑边说,‘恐龙讲的笑话真好笑’。”

  妮德轻轻笑了几声。巧德回过头,有点期待地说:“怎么样?”妮德说:“你知道这个笑话是用来骂人的吗?谁听了没笑就是猪。”巧德“啊”了一声,震惊不已,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即便卖力地挖掘,也就只有这么一丁点浅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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