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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山一样_大山头【完结】(5)

  “那谁找的门路。”黎帅示意刚从外面进来的人,“不然我怎么会让女的入伙。”

  妮德刚才去理货,现在才进来,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笑一笑。她也不多想,拉开腰包,找出一个卷成筒的练习本和一支圆珠笔,站着开始记账。记完把东西塞回去,妮德坐下帮忙。

  盛家灿专心沿着线折纸。妮德把他叠好的纸和磁带一起装盒。

  黎帅不干活,坐在旁边追问盛家灿:“你还知道菲林片是什么,有前途。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要不要当我的小弟?”

  妮德插进来,尽量笑着,打断他挖墙脚:“等一下,你别搞这些。”

  黎帅也一样嬉皮笑脸:“我搞什么了?你也是,叫声哥。”

  “凭什么?”妮德笑嘻嘻。

  黎帅半开玩笑半认真,撇开妮德,跟盛家灿说话:“她就这样,整天拦着爷们儿赚钱。瞧,挡你财路呢!”

  妮德想说“不是”,没来得及,另一个人率先开口了。盛家灿低头折标签,睫毛长,影子落到脸颊上,像飞蛾的翅膀:“不是。”他抬起眼睛,直视对他说出这话的对方,并不凶悍,但平静过了头,让人一瞬间忘记抵抗。

  妮德飞快瞥他一眼。

  除了吃饭,所有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水也不喝,着急赶货。饭是黎帅用后院的大锅烧的,味道竟然还不错。没有椅子,大家就站着或蹲着吃。吃完饭就睡觉,几个小时后还要干活,每个人都累坏了,行色匆匆,没空理人。来帮工的人是附近的村民,直接回家就行。盛家灿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去,假如留下,也不知道在哪睡觉。

  天际已微微亮起,可以想见,天很快就亮。妮德准备去找个仓库躺着。盛家灿还愣着,妮德叫他跟着她一块儿。最后,她找到一间堆旧纸箱的屋子。因为有窗,不用开灯,月光就充盈了整间屋子。

  妮德我行我素,大喇喇地躺下:“这里不是山上,没那么容易冻着。”

  盛家灿有点犹豫,不过跟她说的一样,干了一天活,衣服脏得不像样。他勉为其难坐下。

  妮德重新站起来,去干活的厂房,想找找有没有多的蚊香。很可惜,没有。她又回来了,打开腰包,翻出一瓶清凉油,到处抹抹。完事又扔给盛家灿,让他也涂一些。

  心血来潮,妮德问:“这钱是王源杰欠的,为什么你还?”

  清凉油味道刺鼻,可盛家灿被蚊子咬了几个包。他坐在地上,边擦边说:“我听到老师找他谈话。”

  王源杰瘦得像个猴,爱说爱笑,看着整天无忧无虑。但其实,他爸爸当兵,前两年抗洪抢险遇难了,现在跟着妈妈过,条件并不好,算特殊情况。老师特别关注,时不时叫他去谈心。

  妮德站着问:“所以你就帮他?你想当大侠?”

  盛家灿移开视线:“不是。我只是做能做的事。”

  她感到奇怪,他为什么不看人?妮德侧过身,挪到他视线所在。盛家灿立刻低下头。妮德蹲下身,盛家灿马上又回过头。两人像玩躲猫猫。他的确在闪避,但没透露出攻击性,更多就是紧张不安。在班上,好点的说盛家灿骄傲,看不惯的都说他“城里人装清高”“目中无人”,可现在,妮德突然有了新发现。

  妮德不确定中带着一点好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呃,”盛家灿浑身写着局促,“嗯。”

  “你在班上不说话,整天拉着个脸也是因为怕羞?”

  盛家灿说:“不知道说什么。”

  妮德笑得前仰后合。而盛家灿则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当他多骄傲,原来只是害羞。妮德笑得快流泪,盛家灿就没那么开心了。被笑话让他从不安变得恼火,他干脆躺下了,窸窸窣窣,去挠蚊子叮的手臂。妮德坐在他身旁,强硬地拦住他:“被咬不能挠。不挠一会儿就好了,挠了才有包。”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好像在辨别真伪。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痒也要忍着。”妮德自觉权威,被质疑了,不肯松口,索性多管闲事。

  她把手盖在他手臂上,遮住蚊虫叮咬的地方。遏制不住抓挠的手自然而然放下了。被旁人闷着的皮肤微微冒汗。十六七岁的人,睡在窗户下,月亮一格格地掉下来,搭在地面、纸箱和柔嫩的脸颊上。

  盛家灿挪动手臂,想抽走,却感觉盖在上头的手先一步滑下去。一回头,妮德居然倒头就睡。头才挨到纸箱没几秒,她就睡着了,发出阵阵鼾声,着实是令人嫉妒的好睡眠。他只好迷迷糊糊闭上眼。

  没多久,天光大亮。

  两个人到后院,妮德轻车熟路,推开水缸,用漂在里面的塑料勺舀一瓢水,洗脸。她洗完招手,叫盛家灿过来,舀第二瓢给他洗。舀的第三瓢水送进锅里,做点东西吃。

  这晚过后,两位同学兼同乡就自然了许多。主要是妮德更自在了,知道他不是高高在上,只是自闭。盛家灿也放松许多。蚊子包真的消失了,她是可信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只认识她,有什么不确定不清楚的,干脆就问她。

  到星期六晚上,盛家灿忍不住了,这又不是大冬天,冬天也不能不洗澡啊。这里他最信任的人是妮德,他去问妮德。妮德边干活边说:“要么你拿毛巾擦擦。”

  “在哪?”

  “竿子上随便收一条。”

  那卫生吗?盛家灿犹豫,但妮德不

  像开玩笑,他只能走了。妮德打了个呵欠,探头看了眼,他还真去擦了。城里人真讲究,没洗澡会死吗?脏了会掉块肉吗?忙完回学校洗不就行了。

  他们在一起折纸盒,装东西,机械性工作,手上飞快。反正做着也是无聊,还打瞌睡,说两句话解闷。

  妮德问:“你吃过肯德基吧?”

  盛家灿不明白这个提问的意思:“嗯。”

  “好吃吗?”

  “还行。”

  “你去过天安门、故宫,登过长城?”

  “没去过长城。”

  “那就是去过天安门和故宫了。”

  “嗯。”

  “我也想吃肯德基。省城才有。我想吃吃看,能弄到秘方就更好了,”妮德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很狡黠的样子,“开店应该能赚钱。”

  星期天学生必须返校,妮德去村里找了个要去县里的三轮摩托。车斗不大,坐一男一女和一座木沙发。男的是盛家灿,女的是妮德,沙发是村里人自己打的,准备拖去卖。

  搭这种车,合不合法规先不说,除非围栏抽高,人不能站着,不然会摔下去。沙发是人家要卖的,他们不敢坐,怕坐坏了要赔。盛家灿前一天还在意干不干净,现在也接受了随地大小坐随地大小躺,反正已经够脏了。

  干了两天两夜的活,还年轻,倒不累,可两个人都又脏又臭。万幸,都脏都臭,互相没什么好嫌弃。

  回县里,妮德请盛家灿吃冰,盛家灿往冰柜里看,他以前只吃过北冰洋和八喜,这里没有。妮德自己吃娃娃头,给他拿了支新出的小布丁。

  两个人吃着冰淇淋往学校走,离学校近了,难免有熟人。妮德完全是交际花、地头蛇,谁都认识,一路招呼打过去,再回头,盛家灿站得好远。

  她匪夷所思:“躲那么远是怕我扒你钱包?”

  他实话实说:“我怕了他们。你是大红人,我不跟你走得太近。”

  “行行行,在别人跟前,我们一句话都别说,眼睛都别碰到一起。”妮德看了眼衣服,忍不住嘟囔,“我都忘了,明天还要穿,等下洗了赶紧晾。”

  “要穿?”

  “明天升旗。”

  盛家灿低头,他也要洗衣服。

  学校校服质量差,没要求天天穿。上周五班上公开课,老师提要求,他们就都穿了校服。妮德入学时都只订一件夏季校服,明天要穿,幸亏天气热,衣服干得快,现在洗也来得及。盛家灿转学来,学校规定改了,学生都被坑买两件。但他才洗第一回,一晾出去,回头就少了一件。谁收错了也不知道。

  于是两个人上了楼。他们宿舍楼房子长,男女住一层,中间有个铁栅栏门,晚上关一关。那个时代,又是学校里,大多孩子还是很单纯的。

  妮德洗了个澡,从澡堂回来,一边拧头发,一边抱了几件脏衣服去洗。在走廊,盛家灿也刚洗了澡,一个短头发的,洗澡竟然跟妮德速度差不多。妮德心里好笑。

  她先看到他,故意逗他,响亮地“嘿”了一声。盛家灿吓一跳,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别人才走过来:“你去哪?”

  “我去用宿管的小天鹅,”妮德善心大发,“反正一桶洗,带你一个。”

  盛家灿有点犹豫,不过他确实不大会洗衣服,也没见过谁能大摇大摆去用宿管的洗衣机,很新奇,又不是贴身衣物,就给她了。

  宿管都住在一楼,方便看门。女生宿管是学校一个老师的妈妈,女儿孝顺,偶尔也来,给她屋里添了台小天鹅洗衣机。妮德跟宿管打好了关系,今年是宿管本命年,妮德本来还要送双红袜子给她,想不到人家女儿送了她一大包,红内裤、红袜子、红背心都有,穿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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