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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山一样_大山头【完结】(70)

  “我和你妈妈互相喜欢。挑拨和试探,故意制造不安,会让我们离得越来越远。”爸爸平和地回答说,“我不想你妈妈不开心,况且,她肯定也不会这样对我。”

  榛薇听不懂,模模糊糊地想,她的妈妈爸爸肯定是最好的。

  日常生活中,他们一家人的感情也很好。有的时候,三个人都在书房干活,榛薇写作业,妈妈和爸爸工作,三个人安安静静,各忙各的。过一阵,妈妈会叫爸爸放个音乐,爸爸有个歌单,叫“我们喜欢”。音乐响起来,榛薇会咿咿呀呀跟唱,妈妈和爸爸笑着。不论春夏秋冬,三个人短暂休憩。

  榛薇古灵精怪,小时候经常捣蛋,当过逃学威龙,磕断过门牙,没少被批评。

  妈妈训人,标准很严明。有次她在学校踢球,把教室窗户踢破了。妈妈来了,赔偿一条龙,也让她道了歉。回头问她是不是故意,听说是不小心,就没说什么,只叫她下次注意,弄坏东西要花很多钱,伤到人更危险。但她偷偷在工作日玩pad,违反约定,妈妈就痛批了她一顿。爸爸从不发火,却擅长给人施压。榛薇养了一条小狗,养之前信誓旦旦,会照顾狗。可小孩玩心重,玩游戏的日子就把任务抛之脑后。她爸坐在旁边不说话,她战战兢兢问“areyoumadatme”,没想到爸爸说:“没有,我只是难过。”很难跟不认识她爸的人描述那种震惊,她爸爸平淡地说自己难过。至少,从那以后,她都按时遛狗、喂狗。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父母混合双训,两个人一起,妈妈不说话,让爸爸跟她讲道理,讲到天昏地暗。榛薇哭都哭不出来,只能乖乖接受教育。

  听起来有点恐怖,甚至可能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好父母。但要知道,林榛薇绝不是寻常小孩。她大概率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基因,就好比小学时,林榛薇曾利用收班费的权利,趁上交老师前的时间,把钱借给同学,然后要求翻倍还。

  那是难忘的一天。一听电话,林妮德反复跟老师确认:“你是说我女儿放高利贷?!”

  老师连忙让她别说这么吓人:“我没有这么说,榛薇妈妈你别急。最后班费没少,都交上来了。今天联系您,只是想……”

  “她都放十分息了!”林妮德气得够呛,强行冷静,问最后一个问题,“她没组织人上门追债吧?”

  老师捏一把汗:“那倒没有。”

  父母二人赶到学校,盛家灿去跟同学家长道歉,退还金钱。林妮德接林榛薇回家。

  林妮德大发雷霆:“没给你零花钱吗?你要搞这些?!我们真是让你过得太舒服了!说你两句你就烦?你知道你妈小时候怎么过的吗?!别人都是抄家伙打,天天揍夜夜打!你也想挨打是吗?”

  大吵一架,榛薇躲在房间哭。过了好久,妈妈进来了,跟她说:“这次你确实做错了。但妈妈工作上也攒了一些事,批评你的时候,可能让那边的情绪漏过去了。我向你道歉。”

  榛薇正在气头上,把脸埋进枕头不说话。妈妈出去了。过一会儿,爸爸回家,进到房间,坐在床下。他说:“你妈妈做过差不多的事。”

  哭了太久,本来就没什么好哭的了,好奇心占上风,榛薇抬起头,泪汪汪看着爸爸。

  爸爸说:“她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挣,还要存钱,没有任何人帮。我听说以后很心痛,你呢?”

  榛薇慢慢点头。妈妈的艰难也让她心痛。

  爸爸又说:“小孩子自己赚钱很厉害,但你的方式有问题。关心你的人会伤心。妈妈今天太生气了,她跟你说sorry,我也跟榛薇说声sorry。”

  榛薇问:“为什么?”

  他望着她,舒缓地开了个玩笑:“因为我可能也忍不住这样骂你。”

  榛薇破涕为笑,气氛缓和许多。林妮德走进来,坐到床边,问榛薇到底为什么要钱,是不是缺钱,又跟她说了事情环节的诸多不对。妈妈说:“你很聪明,所以你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去达成心愿。”爸爸也说:“假如你是成年人,这种行为是违法犯罪。只说现在,你的朋友、同学也会受伤害。”

  林榛薇答应第二天去向小伙伴道歉。这天晚上,在她的央求下,妈妈陪她一起睡。躺在床上,榛薇问妈妈:“妈妈,你以前都是自己赚钱吗?”

  妈妈说:“你爸告诉你的?我明天教训他。”

  “你教训吧。”榛薇翻了个身,朝向妈妈,“你那么厉害,妈妈。我也想像你一样。”

  黑暗里,妈妈说:“我就是想你和我不一样,开心地笑,自由地过,好好考虑未来,想想将来要做什么样的人,想想你希望世界是什么样。我希望你比我的选择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榛薇像小猪似的哼哼一声,拉住妈妈睡觉。她晚上有点踢被子,平时一个人睡,妈妈爸爸也会来看好几趟。今天,林妮德照常替她盖被子,轻轻地,把小脚丫和手放进去,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门悄悄拉开,盛家灿在门口等,一线光漏进来。她也不抬头看,直接起身出去。

  两个人就在走廊上聊。他问今天有没有受影响。她说现在的孩子比以前的小孩厉害得多。两人沉默一会儿,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叹息过后是笑。

  榛薇小学时,家人给她请了半个月的假,一行人飞去海外旅行。去国外,本来为的是其他正事。父母认为孩子能尽情玩的时间不多,要充分利用起来,索性带上她一起。

  最初榛薇只以为是旅行。小小年纪,她已经跟着父母去过许多地方,意大利预约制的花园、非洲的原住民部落,她以为这次也一样。但到了以后,他们带她去了某个人家,听了大人的话,榛薇才知道,这是来见奶奶最后一面。

  外祖父母、祖父母这四位理应亲近的长辈中,榛薇只祭拜过外祖母,见过爷爷几面,也不熟。他们不太来往。

  盛澍病重,神志模糊不清,临终除了罗斯玛,谁都不认识,包括她后来的孩子。她抓住罗斯玛的手,恳求见某人一面。就连盛家灿自己都没料到,她最后想见他。

  看到盛家灿时,她无神的眼睛亮起来,凹陷下去的两颊颤抖,手也伸出去:“仔仔。”

  盛澍叫他,只在他很小的时候,她才用过这样的称呼。他坐在床头,迟疑片刻,托住她衰弱到快垂落的手,徐徐贴到脸颊上。

  女儿出生前后近一年,盛家灿彻夜睡不着,失眠时就工作,收入是自己与重要的人的保障。怀榛薇时,林妮德随口说过,妈妈讨厌孩子很正常,因为他们太密不可分。他的回答是,我也觉得。

  被社会推销的爱情、不收敛的欲望、生育的随性真令人恶心。出乎意料,他对盛澍的心情并不

  复杂。在书店看到她收藏过的书,他会很自然地想起她。在他现在的年纪时,盛澍曾写过这样的话:“如果要比喻,人的心就像树,死亡后很难再萌发新芽。”他希望她幸福,不只是对她如此,更因为他长久而渺茫地期待,人可以相互依赖和理解。如果要比喻,就像夜空中的两颗星星,相隔甚远,但都闪烁着光辉。从某个地方观察,它们一定看起来那样靠近。

  盛澍时而清明,时而混沌。很长时间里,她不再说话,只端详着他。病床在窗边,医院都是白色,窗外日光璀璨。不知过去多久,盛澍说:“名字里有‘家’,是希望你不要离家太远。”

  “嗯。”

  “怀你的时候,我想了好久,书都翻烂了。《红楼梦》我最爱湘云,‘撒天箕斗灿’。就用了‘灿’。”

  盛家灿说:“我小时候想过当作家。”

  “是吗?”盛澍艰难地挤出笑,于他而言,那是妈妈脸上罕见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把干瘦的手抽出来,像驱赶一只鸟,“有下辈子,就去远一点的地方。别来我这。去,去……”

  心跳急促起来,她焦灼地催促,千叮咛万嘱咐,顺着她挥手的方向,窗户外面温暖又明亮。他不回头,只注视着她,伸出手,为她掖紧被角。“没事,”盛家灿给她最后的安慰,“没事的。没事。”

  看似是她并不需要的话语,可在听到后,盛澍才逐渐平复,手慢慢放下,不再挣扎了。

  他不断说着“没事”,直到她能安心离开。

  第66章 尾声(下)

  在奶奶家,榛薇看到了爸爸拍摄或参与制作的写真书、外文杂志、品牌宣传册。当时榛薇还小,不理解生死,也没有那么伤心,更多是茫然。尤其父母也都不曾哭泣,所以她也不悲伤。

  回酒店换衣服的时候,榛薇问爸爸:“爸爸,你怎么不出我的书啊?”

  爸爸正戴上细边眼镜,准备回消息,此时猝不及防:“什么?”

  “就是那个,”小学生组织语言,“‘来来酱’那样的。你也拍了我好多呀,可以出书了。”

  盛家灿停顿片刻,很快解读出她是说2011年日本出版,在中国大陆也小有名气的写真集《未来酱》。事实上,里面的儿童模特不是摄影师的孩子。他问:“你想被别人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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