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峮在外头听着花绝和不言这顿折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啥也没发生。
等过了晌午,霍乾念在寝屋呼喊“润禾”的时候,不言已经赶了回来,和花绝一起拽着云琛前去。
云琛被拉到霍乾念房门口,一头雾水:“少主叫我?”
花绝快速替云琛整理衣服,抻抻领子,拽拽袖子,重新系了遍腰带,还拿来茉莉花油抹在云琛头发上。
一边左右打量云琛的脸,一边嘱咐道:
“臭小子,进去以后机灵点,别惹少主生气,听到没?”
不言接话:“今日是重要私宴,对方家主只许宾客带一人随行,这就是你和少主独处的机会啊!你今日就是既做护卫又做小厮,润禾平时干的活儿你记得不?你学他样子就行,你这么聪明,指定干得比他还好!只要你把少主照顾得妥妥帖帖,少主指定心一软,把你放眼前看都看不够呢,怎还舍得把你外派……”
见不言再说下去,天就快黑了,叶峮赶忙打断,扶住云琛肩膀,语重心长道:
“机会难得,把握住!”
说罢,叶峮赶紧将已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云琛推进霍乾念的房门。
当一个“崭新漂亮”的云琛出现在刚午睡起床的霍乾念面前时,后者明显愣了。
霍乾念只穿着月白色的袭衣,撑着胳膊坐在床榻上,脸上是刚睡醒的惺忪和柔软。
“你怎么……”霍乾念刚说了几个字,刚才还红光满面的叶峮,这时从一旁脚步虚浮地走进来,无精打采地说道:
“少主恕罪,属下突发高烧,请少主准假。”
对于这个尽忠职守、八百年不病一回的护卫的要求,霍乾念自然准许。
叶峮正要离去,又被霍乾念叫住:
“叫润禾来。”
“润禾休假回去看老娘了。另外两个小厮昨日吃错东西,病了。”
大概是因为刚起床,霍乾念脾气还是很好的,又问“花绝和不言呢?”
叶峮回答:“花绝说不小心从房顶掉下来,脸摔了。不言舌头疼,去外面看医馆了——少主,今日便让云琛护送您去赴宴吧。”
被叫到名字的云某人一脸茫然。
霍乾念看着她,感觉眉头突突直跳。
一个时辰后。
在云琛无比生疏笨拙的照料下,霍乾念勉强穿好外衣,坐上了马车。
烟城地处楠国东南,四面环湖,岛屿众多,因常年多雨伴雾而得名。
私宴设在离城最近的白鹭岛上。
云琛驾着马车,护送霍乾念抵达时,只见一座宅院高墙耸立,重兵把守。
四周守卫皆身披甲胄,腰佩战刀,像是亲兵,大约这主家与宫里有关系。
云琛与霍乾念进门时,守卫卸下云琛所有武器,才准两人进入。
宴席设在中院,虽然地方不大,但装饰考究,酒菜奢华。
从列席宾客的口音、穿着看来,一是显贵非常,二是除了霍乾念,其他人竟都不是烟城人,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最令云琛感到惊奇的是,主位上坐着的竟然是一位女子。
在见到那女子的第一眼,云琛眼睛都直了。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美若天仙,不可方物。
那主位女子带着半面纱,只露一双如星夜幽深又灿烂的眸子在外面。
她如墨长发披在背,羊脂玉一般的肌肤隐在如雪的衣袍里。
周围所有宾客都衣着华贵,周遭所有装饰都华丽繁复,只有那女子一身白裙在其中,简简单单系着一条蓝绦带,却整个人透出一种天神般的雍容华贵。
当那女子顾盼一笑,云琛瞬间觉得这小小中院明亮鲜活了起来。
仿佛因为有那女子的存在,这中院堪比天上宫殿。
真真为云琛诠释了什么叫“美人令此处蓬荜生辉”。
云琛彻底看呆,眼睛都快挪不开,直到霍乾念第三次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霍乾念冷着脸,“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推我去净手!”
“少主恕罪。”云琛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仍不由自主望着那女子。
那主位上的女子大约被人看习惯了,受惯了别人或惊艳仰慕,或偷偷打量的贪婪目光。
但像云琛这样大大方方直视,还不带一丝杂念的目光,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她不由回看向云琛。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错,那主位女子竟毫不在意身份地位差别,朝云琛微微一笑,颔首致礼。
云琛的脸瞬间红了。
毕竟是第一次看绝世大美女,云琛有点上头。
霍乾念见状,睨了云琛一眼,“没出息。不要一直盯着主人家看,会显得失礼。”
云琛赶忙低头,心不在焉地推着霍乾念去到净房。
第22章 扶一下,扶哪里?
净房门口,侍候的小厮一见霍乾念,立刻将人带到一间比其他更宽大的净房,恭敬道:
“请霍少主入这间净房,有什么需要的,请您直言,小的在外面伺候。”
“有劳了。”霍乾念说。
云琛推着霍乾念走进去,发现这净房的恭桶比一般多了两节脚踏不说,还在恭桶上方用木头搭了架子、撑腿的腿架。
似乎是方便霍乾念可坐可扶站,样式与霍乾念在霍府专用的净房差不多。
看来这主家是用心了的。
云琛听说过霍乾念的习惯,一般总要靠着架子或者撑着单拐方便,她便忍着红脸,帮霍乾念靠扶在架子上,然后赶忙撒手后退。
霍乾念两手撑着木架子,对她说:
“扶我一下。”
扶一下,扶哪里?
云琛看了看他没空的两只手,又看了看他衣袍下摆,登时从脸到脖子,全臊得通红通红。
她虽然没有男人那玩意儿,不晓得使用说明,但毕竟女扮男装这么多年,她大概知道男人们方便时,手得把那啥掏出来,扶一下。
她一遍遍在心里给自己做建设“我是男的!我是男的!我是护卫!我是护卫!”然后颤抖着双手,去撩他衣袍下摆。
他登时上半身猛地闪躲,惊问:
“你干什么?”
她顶着红透的脸,支支吾吾:
“少主不是让我……扶……扶那里,好方便吗?”
一瞬间,她看到一股寒气布满他的脸。
他怒道:“我让你扶着我左边胳膊!你在想什么?!”
她这才发现木架子的扶手比霍府的短了一截,少了半倚靠的地方,需要她扶着他左胳膊,他才好方便。
闹了这么尴尬的大误会,她顿时脸烫得快要烧起来。
只能一手扶着霍乾念,一手牵着他衣角,仰头看屋顶,轻轻吹口哨,假装自然的样子。
很快,耳边传来霍乾念......放水的声音。
节奏竟与她的口哨出奇的一致。
这下更尴尬了。
她赶紧停下口哨,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某种“细水长流”的声音显得更响亮了。
在这漫长又尴尬的时间里,她努力忽略耳边的声音,想找点话说。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方才霍乾念与人交谈时,对方听说前些日子他额头受伤,关心他身体如何的事。
那带猫刺客的事情早就过了,霍乾念不提,所有人也都快忘了。
如今黑猫都快被妙妙养成黑猪。
但实际上,这事始终是云琛心里一个疙瘩。
她一直想找机会对霍乾念坦白来着。
也不知道哪根神经又搭错,还是实在太尴尬,她突然开口:
“少主,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其实我就是你之前要找的带猫刺客......但我不是故意的,那猫也不是故意,踩到你头实属意外......你能原谅我吗?”
这时,霍乾念已方便完,瞥了眼还被云琛攥在手里迟迟不放下来的衣服。
他深吸一口气:
“原谅。”
敢不原谅吗?
不原谅又要被人看光了好吗?
云琛没想到霍乾念答应得这么爽快,高兴地下意识回头。
霍乾念及时一巴掌上去,捂住了她的眼。
不知是不是被云琛勇猛的“帮扶”举动吓着了,宴席开始之后,霍乾念一口水都没喝,连他最喜欢的茶,他也只是浅浅抿几口。
云琛权当没看见,只能一个劲儿地给霍乾念端水果。
宴席中,那主位女子与一众宾客相聊甚欢,说的尽是些各地风土人情和趣事。
云琛不太感兴趣,也没仔细听,加上霍乾念很少搭话,众人也没太注意到二人这边。
聊着聊着,不知怎的,众人慢慢聊到前朝旧事。
说的是楠国还未立国时候,前朝曾有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少时女扮男装入朝为将,统帅九军的故事。
对于这类逸闻,众人很感兴趣,一时间讨论得很热闹。
有人说:“前朝法度自由,但女扮男装也是奇闻,于妇道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