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戓在一旁微微弓腰,满脸讨好地笑着。
花绝不屑:“真他妈没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知道少主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乡巴佬!”
“花护卫说的是,我一定尽力办差,争取不辱没少主英明。”荀戓说着走上前,深深弯下腰,拿袖子替花绝掸了掸靴子上的土。
云琛这才看见,花绝脚底下踩着荀戓那瘪瘪的旧钱袋子。
荀戓想去拿,却被花绝一脚踢开手,连带着踢了荀戓一脸土。
小六差点就要甩下云琛,冲上去干架。
云琛摁住小六肩膀,拔高嗓音,叫了声“花绝,狗哥”。
一见云琛来,众人都自觉散开,心下松了口气。
大家都觉得,有云琛在,今日这架必定打不起来。
见到云琛,花绝悻悻地收敛了些,但还是忍不住朝荀戓啐一口,骂道:“没骨头的东西!”
饶是被侮辱成这样,荀戓脸上仍和善地笑着:“不打紧,不打紧,花护卫也没说错。”
花绝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荀戓,紧走两步到云琛面前,急道:
“少主许你一个月的假,你就是好了,也趁此机会好好休息着!瞎跑什么呢?你伤的是后背,行走坐卧都会疼,走,我背你回去!”
“我都快趴成僵尸了,下来走走好得快。”云琛笑着说,并没有开始讲大道理劝架。
花绝不由分说地从小六手里“抢过”云琛,顺便狠狠瞪了小六一眼。
很明显,小六也成了花绝排斥敌对的对象。
小六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明白过来,攥紧拳头瞪起眼,大黑脸上呲着一口白牙,一副快要发怒的样子。
荀戓见此,连忙上来揽住小六肩膀,哄道:
“花护卫要送阿琛回去,小六,你送我回去,我有话同你说。”
小六梗着脖子不动弹,只目光凶狠地瞪着花绝。
花绝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瞧不起,甚至连句话都不稀罕对小六说,便扶着云琛离去。
小六气得脸色黑红,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
荀戓却好似完全不在意花绝的一切欺辱,只拾起钱袋子,拍拍上面的土,对小六道:
“小六,别冲动。左右都是阿琛的兄弟,别让他为难。”
小六咬着牙,不情愿地应下。
第58章 赶出府
待云琛彻底痊愈的时候,一件大事横在了所有人面前。
公主南璃君虽在烟城有别院,但不能久离京都皇宫。
南璃君要回京都,作为南璃君如今的心腹大商,霍乾念不应与南璃君相隔太远,最终同意了南璃君的提议,要将整个霍府迁往京都定居。
迁府搬家是大事,更何况是霍府这样的巨富大族。
新府邸选址、装饰打点,旧府邸整理行囊、封箱押运,选定前往京都的路线、提前踩点、一路落脚与警戒护卫,还有霍帮主要堂口的搬迁,泱泱一府人的同去还是留守……
一大堆事务,样样都得霍乾念定夺。
府中吵吵闹闹忙活了两个多月,直到深秋,草木都泛起青黄,所有事务才堪堪落定。
霍老太爷、霍阾玉、大部分府中侍女仆从和箱子,都已先行前往京都府邸,由叶峮和花绝领队,带领一千人手,沿途护卫打点。
烟城霍府这边,府中一下冷清下来。
云琛暂领了叶峮的大护卫统领之责,领着不言、荀戓等,操持起一干护卫事务。
云琛忙得脚不沾地,每日累得晕头转向。
到此刻,她才真真佩服起叶峮,脑子活远远比体力活要累得多。
瞧叶峮平时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再对比她初次统领的手忙脚乱,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好在霍乾念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不论云琛出了什么大小过失,他一概照单全收。
云琛不会的他就教,云琛捅娄子的他就善后,如此下来,府中倒也算太平。
霍乾念甚至还褒扬她,将府中护卫值守防布修订得极好,竟填补了一处从未有人发现过的漏洞。
为体恤她和护卫们连日辛苦,霍乾念说要起小宴进行犒劳,地点设在霍府后庭的湖畔水榭。
黄昏时分,云琛寻着长廊往水榭走。
如今府中人少,四处安静又空旷。
远远地,云琛看见暖橘纱红的夕阳下,湖水耀眼微漾,霍乾念一身玄衣,静坐在亭下。
余晖照着他的侧颜,勾勒出他俊峰的鼻梁。
他面容依旧是满满的掌权者才有的霸道冷峻,但那双凤眸的眼尾却又挑着一点晚霞的红,与眸中的冷色交织,叫这张绝世面容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俊美。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抬眼望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莫名心里一动,赶忙低头整理心绪。
他却只看见那妙人儿穿过长廊与重重飞舞的纱幔,大步流星地朝他而来。
她白皙的面容如秋月一般,泛着无瑕的冷白,那小鹿明净的眼中有着无所畏惧的少年气,却又在与他对视时生出两分羞怯。
只这么远远望一眼,便叫他心动难抑。
云琛走到霍乾念面前,习惯性地单膝下跪行礼,放下隐月剑,仰头看着他。
“少主,我来了。”
每一次她放下隐月剑,每一次他都能看见那满星夜兰宝石作配,哑色赤金线作穗的南珠剑穗。
不论她多远走过来,他都总是习惯性先看到剑穗,而后才心中一软一暖,看到那比南珠还莹白的玉容。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因为心底那一丝不可言说的怯与耻吧。
他没想到,自己杀伐狠厉里来来去去,这辈子还能跟“怯”字沾个边。
“用饭吧,莫冷了。”他说。
她这才发现,原本以为会有很多护卫参加的小宴,竟只有她与他二人。
亭下只有一张小方桌,一个霍乾念,还有一个她,连随侍的润禾都不在。
“坐吧。”他又说,“其他人不赴宴,我叫润禾折了银子去赏。”
她顺从地在他对面坐下,刚想为他布菜,碗里却伸过来一个圆滚滚的饺子。
她惊讶地看向他,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她好像是第一次与他同桌吃饭,而且怎么是他在照顾她。
对上那静如湖水,没有一丝异常,甚至还有些温柔的脸,她小心地问:
“少主……你是要……赶我出府吗?”
霍乾念愣住,“何以此问?”
她松下一口气,放心地吃起来,“没啥,第一次和少主吃饭,少主还给我夹菜,有些受宠若惊——哇,饺子是鲅鱼馅儿的!”
他哑然失笑,“怎么,我平时对你很不好吗?叫你这样不习惯?”
她连忙摆手,咽下嘴里的饺子,“不不不,少主待我们极好,只是府中家规甚严,没有护卫能上桌吃饭的规矩,我好像是第一个。”
“我们?”他琢磨着这两个字,顿觉对她亏欠太多。
他的心意,总是要藏着掖着,赏给所有亲卫甚至护卫,方能惠及她。
除非她立功,否则他鲜少有理由独独去待她好。
可她的每一次立功,都伴着受伤流血,又叫他心痛不已。
“无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规矩不重要。”他说着又为她夹菜。
大概是觉得由主子夹菜太过于礼不合,她放下筷子,拿起一只盐黄米焗虾给他剥。
她捏着虾身,轻巧地剥落虾壳,然后放入他碗中。
看着她剥虾的动作,他不禁眉头一跳,心里生出些奇怪的感觉。
从来都是由润禾和侍候的小厮为他剥虾,但他从来没见过谁在剥虾的时候,会微微翘着小指。
那仿佛是女子才有的动作,因为女子总是要比男子更爱惜干净些,剥虾的时候会怕弄脏手。
这些念头从他脑海一闪而过,再去看她吃饭的样子,他竟觉得她更像女子了。
平时她都是混在叶峮几人里面,围在小桌上你争我抢,风卷残云地“抢饭”,倒看不出什么。
眼下单单去看她,他才发现她吃饭很干净,吃得极香,却不狼吞虎咽,好看又斯文。
停止继续猜想,他专心与她一同用饭。
“少主,辣炒牛髓好吃,你尝尝。”
“好。”
“少主,煸小肠也好吃,一点都不腥,但我记得少主不爱吃杂碎,怎么今天上了这道菜?”
“无妨,你爱吃,多吃些。”
“嗯!”她欢快地应一声,一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捂着嘴巴,直拧眉头。
“慢点吃,像个孩子似的。”他从怀里掏出帕子,“过来些,我看看怎么样了。”
她疼得眼里泛泪,身子前倾,微微张唇,露出粉嫩的舌尖。
上面破了个小口,冒着暗红色的血。
第59章 天灯与梦
云琛就那么倾身过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微微张唇,露出冒着血珠的粉嫩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