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不留情地看向两位县主,“她是你们的生身母亲,她死了,你们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吗?”
玉轻县主面露哀伤,起身袅袅福身,"今日是除夕,我纵然心中悲伤,却也不能在这日子里落泪,否则便叫人见笑了。"
“还真让人笑了,父丧母丧大于一切,便连朝廷命官若有父丧或者母丧,也要守孝三年,孝道竟不如这过年重要?”
“堂嫂纵然指责,但妹妹也不能在别人府邸落泪,再说,不落泪便是不悲伤吗?堂嫂岂能知晓妹妹心里的难过?”
“好一张伶牙俐齿,可惜是个白眼狼。”宋惜惜失望至极,愤怒至极,“你们刚回到京城,理当去给太后请安,而不是来北冥王府,恕不招待,诸位请吧。”
宋惜惜直接撵人,撵的还是长辈皇叔,这放在京圈里,也是相当的无礼和放肆。
但这只是宋惜惜撵,燕王虽生气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看向了谢如墨,“侄儿是要把皇叔撵走吗?”
谢如墨道:“王妃说得对,你们入京该是先去拜见太后和皇上,而不是来我北冥王府,再说,府上有丧,不管如何死者为大,既有丧事就该去告了太后和皇上,急忙赶回去燕州才是。”
燕王气得脸都青了,他站起来看着谢如墨,冷冷地道:“侄儿立功了,连皇叔都不放在眼里了,就不怕传了出去,说你居功自傲?”
谢如墨还傲给他看了,下巴微抬,眸色冰冷,“讲的是人话,说的是道理,任谁说去吧。”
“好!”燕王嘴唇都哆嗦了,喝了一声,“我们走!”
第397章 有被婆母安慰到
谢如龄擦了眼泪走到谢如墨面前,开口想问,燕王朝他大喝一声,“听不见吗?人家嫌咱们晦气,赶紧走!”
谢如龄眼泪又落下,朝谢如墨和宋惜惜拱手,高瘦的身体像风中飘柳,脚步踉跄地跟着走了。
那两位公子和县主同时哼了一声离开,倒是金侧妃还能维持得体的礼貌,朝慧太妃福身,“太妃保重,妾告退。”
金侧妃走的时候,还看了沈万紫两眼,眼底意味不明,沈万紫直接朝她翻白眼。
慧太妃全程处于懵圈的状态。
她方才还跟他们聊得好好的,一个个瞧着懂礼貌嘴巴也伶俐,怎么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辈?
燕王妃死了,只有那个谢如龄哭了,其他人脸上连悲伤都寻不着。
尤其,两位县主还是燕王妃亲生的呢,竟放任自己的母妃在青木庵孤独地病死。
慧太妃想到这里,后背一阵发凉,她如今出宫了,仗着儿子儿媳养老,他们自该遵循孝道,不敢对她这般的。
但若他们敢呢?墨儿可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啊。
想到这里,她连忙站起来,就附和宋惜惜痛骂燕王一家,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骂完之后,起身过去轻轻抚着宋惜惜的后背,“咱不跟那起子贱人置气,燕王妃在天之灵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就等着遭报应吧,别难受。”
宋惜惜本来是愤怒难受得很,但看见婆母这番伴随着讨好的安慰,那脸上想哭又憋不出眼泪的样子让人瞧了,真的是一言难尽。
不管如何,确实有被安慰到,没那么愤怒了。
“乖,回去沐浴,晚些便要进宫了。”慧太妃哄小孩似地再劝了句,回头见谢如墨杵在哪里,不禁端起了母妃的架子,“还愣着做什么啊?带你媳妇回屋去啊,瞧她这手心冰冷得,也不知道疼惜疼惜。”
谢如墨倒是愣了一愣,母妃从不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少时责骂是有的,但自从练武行伍之后,军威渐露,她看自己的眼光便有些……犯怵?
反正,母子之间越来越疏远,除了请安问候,几乎没有别的话说,封王立府之后更是疏远些了,说话要么是客客气气的,要么是一副巴不得他快点离开的样子。
像这样斥责,这些年还真没有过。
他看了母妃一眼,便牵着宋惜惜的手回屋了。
慧太妃坐回椅子上,噢,她刚才是严厉地跟儿子说话了吗?他竟没有露出那可怕的气势,可见成了亲果真是好的,人都变得温和许多了。
她见沈万紫气鼓鼓地坐着,想来是因为燕王妃的事,心里不禁一阵酸楚。
她和燕王妃算不得熟稔,但这些年也见过很多次,她总是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对待宫人也甚是和气。
身为燕王妃,却惨死在庵堂里,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为她掉一滴眼泪,这一辈子过得是有多惨啊?
慧太妃都想哭了,哽咽着问沈万紫,“燕王妃去得可安详?”
沈万紫回答说:“有丹神医的弟子在,她不至于很痛苦,但若说安详,那是如何都称不上的。”
慧太妃喃喃地道:“是啊,子女夫婿,无一人在身边,她得多怕啊。”
慧太妃这辈子觉得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死亡。
死对一个人来说,是一辈子最大的事情了,所以断不能孤零零一人去面对,身边最好是有人能握住她的手,能安抚着她,在她的耳边同她讲不要害怕。
所以,她特别能共情燕王妃,因为她真的很害怕孤零零一个人死去。
唉,大过年的,不想这些,太让人难受了。
第398章 还不如不要安慰了
沐浴之后,换上礼服,自是说不出的华贵威严。
宋惜惜淡扫峨眉,掩盖住苍白的脸色,眼底的淤色也遮盖了下,免得叫人看出她的憔悴。
皇室家宴,名义上是阖家团圆,但礼数规矩样样都是要遵守的。
她对着铜镜,深呼吸几下,尽力去压下失去亲人的痛。
她告诉自己,都习惯了,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不那么难受。
铜镜里的人,华服高髻,珠翠满头,东珠穿成的项链泛着莹泽,长长地垂挂胸前。
这是师父给的嫁妆,那几斛东珠便有成品,只是另外用一个箱子装起。
耳环也是东珠,遮住了整个耳垂,说不出的贵气逼人来。
眼底下的美人痣,妍如桃花,更似是点了一抹血腥,竟看出了萧杀之气。
她敛下眉目,遮住心底愤怒透露出来的锐光。
谢如墨过来牵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
穿着礼服的谢如墨,身材修长挺拔,面容俊逸不凡,宋惜惜看了他一眼,勉强地笑了笑,“好,别让母妃久等。”
慧太妃难得打扮低调,绾了简单的螺髻,素淡的玉簪子,本来是佩戴了红珊瑚项链的,但想起燕王妃,她把红珊瑚摘掉,连素日最喜欢带的金镶红宝石翡翠手钏也摘下了。
娴宁牵着瑞儿的手走向外头,瑞儿扎着两个总角,十分可爱。
海棠红的襦裙把她的容颜衬得娴宁十分娇糯可爱,杏眼泛着笑意,低头弄了一下瑞儿总角上的绸带,便又同他牵手过来。
“母妃,皇兄,嫂嫂。”
“太妃,姑姑,姑丈。”
娴宁和瑞儿几乎是同时出声的,然后便蹦蹦跳跳地走过去。
看到瑞儿脸上的天真与笑意,已经没有寻他回来时候的灰败颓然,宋惜惜心里稍稍安慰。
“腿才好,慢慢走。”太妃说了一句,相处几日,她对瑞儿不错,瑞儿乖巧懂事,不让人操心,慧太妃最喜欢乖觉的孩子。
“是,太妃。”瑞儿停下来,其实他想说这样蹦跳着走,可以一只脚用力,另外一只脚不那么用力反而更好走。
不过,他是不会拂逆太妃的好意。
小姑姑出嫁的时候,福爷爷告诉他以后在王府一定要听话,好好读书练武,不可太顽皮惹太妃生气,太妃生气就会迁怒小姑姑。
所以,他一定会很乖,让太妃喜欢他,这样太妃也会喜欢小姑姑的。
谢如墨策马,一家四口上了马车,王府的马车都很宽敞,铺着软垫,角落里放了几个雕花铜炉,铜炉里是烧得通红的铁块,能驱散马车里的寒意。
宋惜惜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
除夕的喜气她没有感受到,只有飕飕的寒风从帘子里钻进来,冷得她的心都是寒的。
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宋惜惜看着手,顺着手看上去,太妃对她投了鼓励安慰的眼神,“惜惜,你还有我们。”
“发生了什么事?”娴宁见状,疑惑地问道。
燕王妃来的时候,她和瑞儿在后院玩耍,不知道燕王妃的事。
慧太妃委实不算得是个懂得安慰人的,她不想提起燕王妃惹宋惜惜难受,所以道了句,“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大过年的,你嫂嫂想起了她的家人。”
这句话一出,瑞儿的眸光暗淡了。
宋惜惜打起精神来,宫宴,她自然不会消沉难受,所以趁着这一路把心痛藏好,像以前那般,只要藏好了,就不会那么痛。
第399章 太后也不待见燕王
但确实不能再让母妃安慰下去了,她的安慰扎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