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北望沉默半晌,应道:“是!”
既是关系全家人性命的,战北望岂有不去的道理?问不问得出来另说,起码他去问了,算是撇了个清。
他也不知道这样能否撇清,但眼下已是无计可施了。
他告退下去,由甘郎中带往牢里见易昉。
易昉看到他再一次来,心头不免警惕,都是关押的人,纵然他是特殊关押的,要来一趟也得刑部尚书的恩准。
不过,她警惕归警惕,战北望的心思她是拿捏的死死的,这人不擅长心机,撒谎也不精,若是有什么异样,她是能瞧得出来的。
战北望坐在了发臭的草床上,因着春日到了,这草床潮湿得厉害,整个牢室也比他上一次来的时候要更臭了些。
易昉身上也发出了臭味,甚至能看到她乱糟糟的头发上爬行的跳蚤。
她的脸头脸因为被跳蚤咬,鼓起了好几个包,也抓挠得有些血肉破损。
到底夫妻一场,见此情况,他心里不免难受。
他露出这心疼之色来,倒是叫易昉警惕性放低了许多。
“他们叫你来的?”易昉问道。
战北望摇头,“我求着来见你一面的,皇上开恩,明日我便可以出去了。”
易昉诧异地看着他,“谈判结束了?你官复原职了?”
说起官职,战北望心头一酸,满眼失落地道:“还没,但皇上下旨,让我回府自省。”
易昉看着他的神色,觉得这几句话却是不假的。
“你既出去了,那我叮嘱你的事情,你要记住了。”易昉声音软和了许多。
第967章 我需要银子
战北望下意识地瞧了瞧门口的方向,这不是他故意要做的动作,是他如今心头戚戚,总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偷鸡摸狗的,便会下意识小心翼翼的动作。
这样鬼祟畏缩的神态,叫易昉心头的警惕再减轻了许多,是啊,这男人在她面前,就跟透明似的,她担心什么?
“你那日说的事,我回去前思后想,总觉得胜算极低,而且,你也没说有什么法子,能使得西京人一定要带走萧大将军,如此我便不敢确定北冥王府的人会出手,咱们是否搭得上这东风。”
他声音极低,瞧着易昉的眼神有些躲闪,他这会儿总归是念着一场夫妻的,但要这样套她的话,其实就是出卖了她,他心头也是极为难受,可为了将军府上下不受牵连,他也只能如此了。
易昉皱起眉头,“我说会便是会的,你担心什么?你能出去,只管准备就是。”
“你说得倒是轻巧,就我一个人如何营救?在这事上头不得多找些人,使些银子?可若是没有把握的,我如何舍得花这银子?你也别怪我小气,实在是如今府中什么情况你也是知晓的。”
说起府里的窘困,战北望沉沉地叹了口气。
“找人?你找些什么人?这事岂能是随便找人的?”易昉不同意,找人岂不风险大,“你就是趁着他们救人的时候搭个东风的事,你的武功足矣。”
战北望道:“你也别怪我薄情,这件事情我不能出面营救你,只能是在外头接应,我愿意为你冒险,但不能置自己身家性命于不顾。”
易昉陡然变了脸色,“你,你竟如此狠心寡情?”
“你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战北望不免有些怨怼,“如今皇上赦我出去,我若是修身养性好好反思,总归是有一条出路的,但为救你,我前程官职都不要了,只求留这一条命,说到底这也不是我犯下的错,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道理,你若是不同意的话,就此作罢了。”
易昉冷笑,“你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懦弱毫无胆气,我与你好歹是夫妻一场,你怎就好见死不救?”
战北望最恼别人说他没担当懦弱的,不禁沉下脸来,“你再这样说话,我就走了。”
易昉压下怒气,伸手拉了他一把,“你要找些什么人?我得知道你找的人靠谱不靠谱。”
战北望道:“当京卫的时候,认识了一些落魄的江湖汉,他们武艺是不错,但碍于骨气也不愿意入府听人差遣指使,倒是宁可做一些走刀尖的危险活儿,若是银子给得足够,这买卖他们也是愿意干的,但我估摸着要找个七八人,银子是少不了,你若是没有把握的话,这银子我不能浪费了,你必须要告诉我,你有什么把握,我回去之后前思后想,总觉得你不可能凭着你的嘴巴,叫西京的人把萧承带走的。”
易昉冷冷的打量着他,“你知道那些做什么?你只要相信我,我说有把握便是有把握。”
“凭你空口白牙便要我使这么多银子还搭上前程,我赌不过。”战北望摇头,眼底开始有了计较,“府里头什么情况你知晓,银子是没了的,母亲的遗物也都卖得差不多,我得找王清如借。”
他说着,面容生出了羞愧的红,恨恨说了句,“我与她感情也不好,要找她借,势必得做小伏低,你也想想我的难处。”
他似是猛地想起,“你是不是也存了银子的?你有多少?你若能拿得出来,我也不必找她借,瞧她的脸色。”
第968章 是一位女官
易昉嘴角抽了抽,银子她确是存了些的,府里头不管是谁掌家,她那份是必不可少的,再说当初的聘金,她其实也拿了,怎可能真的全然给了家里头?
就陪嫁那么点儿嫁妆的,若不给些银子她是决计不能同意。
但她存下的银子本就是为了日后,“我的银子你只管拿在身上,但该借的也是要借,我逃了之后孑然一身,不能没有银子傍身,总不能叫我风餐露宿,流落街头。”
战北望把话题往银钱上带,等会儿再问,不然倒显得他咄咄逼问,叫易昉生了疑心,“你有多少?我看着来,给你留一些,我再用一些雇人,实在不够的话我再问她借便是。”
易昉想了想,若是不出银子靠着王清如借,怕是借不来这么多的,王清如实出身伯府,但也是个抠抠搜搜的寒酸人,便道:“二三千两是有的,但你只许从我那拿一千两出去。”
战北望说要二千两,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在了一千五百两。
说了银钱的事,战北望自然还要问清楚她到底有什么底牌,必须要说给他听,否则他不愿冒险,这是赌上前程甚至是性命的事,若他心里没底的话,他不能够同意的。
易昉盯着他好久,忽然问了句,“战北望,你该不会出卖我吧?”
战北望的思绪还没从讨价还价里抽离出来,他脑子不算得精明,甚至对于情绪的反应都是迟钝的,一通讨价还价下来,他仿佛是真信了自己是要替她谋划的。
因此听得她这样问,他错愕地抬起头,语气带了愤怒与委屈,“你说什么?你既不信我,何必交托我这么要紧的事?我赔上身家性命你还要怀疑我?”
易昉以为他懂得战北望,或许她确是懂得战北望的,但是她不懂男人啊,撒谎是男人的天性,无师自通的。
人性多面多变,包括她自己也是,可她看战北望总是以扁平的眸光看待,因而总以为自己是揣测透了这个男人。
她的谨慎敏感多疑,反而是没办法识破自以为了解的男人。
再加上,战北望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打心底里也觉得战北望同她是有情分的。
半晌,她道:“你就放心吧,大长公主那边的余党早就同冷玉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勾连了,她能确保万无一失。”
战北望吃惊地看着她,“冷玉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你的意思是长公主同谢蕴一党勾结了?”
“不是长公主,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易昉干脆也告诉他了,“当初林家的娘子在你母亲丧仪上来找我,说的便是这个,叫我一定要咬着萧承不放,西京要把萧承捉拿去了,萧承一旦落在他们手中,成凌关就会失守。”
“不对。”战北望细细想了一下,“他们既然告诉你,西京非萧承不可的,显然就算北冥王府要救萧承,也不大可能成功。”
“自然,大部分的兵力都会去守着萧承,而且如果皇上同意了西京的要求,北冥王府却去营救,便是违抗军令,违反两国谈判后制定的条约。”她眼底很冷,仿佛是预见了宋惜惜的结局,“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得手与不得手,都必定要被皇上降罪。”
她凑近战北望,声音再低了些,“等到时候混乱,你趁机救我,成算就大了很多。”
第969章 谢如墨是认同他吗
战北望还是认为不可能。
“长公主是反战的,她身边的女官要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同长公主的主张背道而驰?长公主绝不可能同意。”
易昉冷笑一声,“那只怕就由不得她了。”
战北望骇然,“什么意思?他们莫不是想架空长公主?”
易昉道:“我怎知道?林娘子是这样转告我的,具体也没细说,那女官的身份我也是不知,我本不信她才问了那么许多,她承诺的是,只要我配合,那么到时候逃走的时候他们会帮我一把,但我现在因为你,没有要咬死萧承,他们就未必会管我,只是不管我如何招供,只怕他们的计划都是要施行的,我便依旧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