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这场会议不论开好或开坏，都会有一个不变的答案。
李北拿出圆珠笔，一条一条和她对“第一场，女主独自一人深夜时在客厅里跳舞。”
孙恣意嗯了一声，等他继续说。
“我们的策划认为，这一场里，能找出来的信息是，这个女人虽然在外面很坚韧独当一面也不喜欢和人交流，但是在家里却喜欢跳jazz，这说明她是一个热爱音乐的女人。”
“是的，人设。”孙恣意拿起一旁的笔，在上面做标记，结果发现那根笔没水。但她还是假装有水一样认真地写了下去。
李北都看到了，他尴尬地停顿了三秒，又说“那我们再看第十场。”
全会议室的人刷刷地翻到第十场，翻纸的声音像小时候孙恣意去看话剧，话剧里的人在演铡刀铡芦苇，她当时还在想，铡刀不是用来铡犯人的吗？
那些芦苇被铡碎后，就是被做成纸了吗？她思想太跳脱甚至忍不住团手里的纸张，看看能不能团回支芦苇来。
“第十场上面画的是，麦白午休时候爸爸来找她，催促她结婚，麦白说不结婚也可以过得很好，爸爸说，不结婚你老了都没人照顾，麦白说那我就去养老院嘛，二人不欢而散，麦白觉得难受，回到公司，有员工和她说自己怀孕了，本来一直‘心狠手辣’的麦白，居然接受了员工和她说要请五个月产假的事情。”李北说。
孙恣意茫然地抬起头，脑海里还是铡刀铡芦苇的画面，她问李北“这怎么了呢？”
策划思航敲了敲桌面，孙恣意笨拙地把目光从李北身上转到了思航身上。
思航清清嗓子，说“是这样的孙老师，我们觉得第一集 就让女主产生转变，有点太快了。”
孙恣意突然知道要为自己辩驳，她小声说。“这只是一个铺垫，简单的一个情节算不上女主的转变。”
思航没有和她拉扯，直接提出了修改方案。“我们想的方向是这样的，您可以听听，是麦白不准许对方休产假，觉得这样是在找事情，影响team未来晋升，等五集以后，我们再为麦白翻人设，让她成长，从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变成一个有人情冷暖的人。”
孙恣意没说话，另外一个策划附和了一句“就是，孙老师，这样符合正常的戏剧逻辑，而且现在男主还没出来，女主自己觉醒了.....那男主的存在感也就相对要削弱，不如就人设进到极致再翻嘛，有看点，我们甚至觉得......”
第三个策划稳稳接住二策的话“我们甚至觉得让同事因为麦白而流产，这样更刺激麦白未来的人物转变，更立体也更立得住。”
几个策划互相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很赞许这个看法。
孙恣意觉得寒战，对面这群人的话，让她脑海里的铡刀这次铡到了一个孩童身上，鲜血淋漓。
“我不同意......”孙恣意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她，等待她要说些什么。
她抬起头 “如果那么做的话，麦白还是人吗？如果是作为观众的话，为什么要看这样一个冷漠的人的人生，就为了，情节冲突吗？拿小朋友命来换的冲突？”
整个会议室立刻鸦雀无声......孙恣意地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痛苦，她忍不住喘气。
最后还是李北先打破沉默，他抬起头，看着孙恣意说“恣意，我倒觉得我们策划说的，也是一个可参考方向。今天就到这吧，我看你这几天，状态也不会很好。”
大家开始哗啦啦地收拾桌子，孙恣意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索性把手里的剧本合上，看着李北 “李总，我觉得我状态挺好的，我们再多聊聊吧。”
“你看起来更需要休息，开会的时候也老愣神。”李北说。
会议室对面是一面大镜子，孙恣意 这一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拉着大眼袋，看起来像前夜泡了一宿灵异论坛。
李北把放在桌子上的双手退回到靠椅上，看着孙恣意，表情也有点不满意。“恣意，你不用逞强，网上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
孙恣意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李北的表情显然已经开始不满意了，孙恣意能读出来，他的表情是“给你台阶你不知道下。”
会议室里那一群人像定穴一样不敢动地看他们，最后还是思航咳嗽了一声“李总我们等下还要开别的会，就先走了，孙老师下次见。”
众人又像被解穴一样，呼啦呼啦一个个低头往外走，整理文档，推开椅子，孙恣意一个一个地看他们离开，最后的人还贴心的关上了会议室的玻璃门，留下李北和孙恣意两个人和一屋子死寂。
孙恣意这时才扭过头看着李昂，清了清嗓子，说“李总，这个项目我做了两年了，我没办法休息。”
李北拿出笔，点了点会议桌。“我肯定清楚你对麦白项目付出了很多。”
她想笑笑，客气一下，却发现自己已经管不好脸上的表情了，笑像便秘时候用力，比哭还不吉利。
李北又问“那现在网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开了一天会，没有看。”
“不知道，我把手机里的app都卸载了。”和资方掏心掏肺后，她反倒觉得有点轻松。
李北轻轻地说。“恣意，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呀。”
孙恣意没说话。
李北向她凑近了一个座位“你的剧本也存在很大的问题，我们老早就想和你说，这是那时候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昨天晚上，平台也给我打电话了，问我在采访里瞎说的是不是麦白的编剧。”
孙恣意没有回李北关于平台那段话，而是下意识地问“现在是好的时机吗？我被网暴了。”
李北尴尬的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现在我们找到了一组还比较喜欢这个项目的编剧团队来接盘，而且恰好平台那边也.....”
孙恣意很淡定地说。“张有是吧？张有我认识啊，一个朋友介绍的，你们接触她的时候她刚好也在接触我，那时候我还没被网暴呢，正在你们给的长假里休息呢。”
李北脸上的笑掉了下去，见孙恣意撕破了脸，他把笔往桌子上一放，端起了胳膊“我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的，那你说怎么办，你的剧本平台就是不过，难道我要去找枪手挂你名字吗？”
本来还有点纠结要不要发火的孙恣意这回彻底暴怒了。“那我们来缕缕我们做项目的计划线。起初，你们要一个女性题材，要女性崛起的内容，一稿写完了，平台当时入场也很满意的给项目定了A级，结果你看了某大热的偶像剧，每天在朋友圈喊人家老公老婆，然后发微信告诉我现在观众喜欢看成熟女性谈恋爱，全本的一稿直接改，硬生生改出一个霸道总裁男主来，平台把原本给的A级重新定到了B级，给的意见是，物是人非，驴唇不对马嘴。”
“你们的投资也因为A掉B缩水了，然而这个时候，你们已经拿一稿剧本订好男一了，男一要了三百万的定金，如果回到一稿意味着钱要打水漂，然后你们怎么想的，你们想着让我改出第三稿，结果第三稿更差，为什么差你清楚吗？因为我已经在这项目里写了他妈的一百万字了。生产队里驴被嫌弃的一生之中你觉得能不能转一百万圈？”
李北冷冷地问“你现在这样在甲方公司大喊大叫真的很不体面你知道吗？”
孙恣意站起来，拍着桌子问李北“你体面，你就是因为太想复制别人成功的体面，天天照别人抄，才会把A级项目掉到B级，娱乐圈做成一个项目有多么难？你不懂得珍惜项目被定到A的时候，现在掉到B，你以为剧本会越改越好吗？不可能，只能越改越烂。“
李北想说话。
孙恣意打断了他要继续说话的意思，然后问“李总，现在同事们已经决定好了要换编剧了对吧？”
李北看了她一眼，提了一口气，是想说些什么”你说呢，你今天这样大闹一场我们还会用你吗？”
孙恣意冷笑“千万别PUA我，张有我两个月前见的，一个月走合同，一个月打钱。她几万一集我都门清儿，你倒还能往我身上推。我没素质，你也不用再继续给我们彼此找体面了。”
孙恣意又说“没事，该给我的钱给我，我也不差这三瓜俩枣，我老公早就不想我干这一行了。”
李北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感觉孙恣意现在在彻底摆烂，他从来没听说过她结婚了。
孙恣意往外走，潇洒地把那份文档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回过头，看着李北。“回头去问问你家新编剧，她清楚，我来娱乐圈，就是来体验人生的。”
“还有啊，用了我的东西，就要属我的名字，否则我们微博见。”
孙恣意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这次，靠许则诚给自己挣了一把脸。
第19章 有出息才是完美儿子吗？
从上海飞回来那天，王澍去机场接沈情情。
刚从接机口看到她。王澍冲她挥手，她轻轻点点头，状态病恹恹地，一路都没有看他，等到王澍走到她身边拿过她的包的时候，沈情情才问了一句，车子在负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