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摇摇头，你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比我当时认识你的时候，更沉稳了些，容貌没什么变化。
陈昂的确长得不像四十岁的人，更像三十上下，但是从飒飒认识他起他身上就一直有一股少年人的老气感，那时候她独独很迷这一股子气。
站在十年后，飒飒才意识到，自己的长大就是遇到陈昂以后，她跟他在成熟世界周游，后来一直回不来，人一夜走到成熟很容易，一夜回到童真却很难。
陈昂见她沉默，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又试探问：所以和我恋爱是真的很没劲的吗？
飒飒点了点头想形容词，陈昂握着水杯，等她说。“你当年是那种，会抱着手臂冷冷看着其他小孩玩过家家的，另外一个小孩。”
陈昂说原来我真的这么无趣。他又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记者，我在做记者，和别人聊天，然后整理谈话内容发出去。”
飒飒想起过往，于是问陈昂：“记得吗，是你和我说，我写东西很有灵气，让我去给杂志社投稿。”
她紧盯着陈昂的眼睛，陈昂看着她，眼里的迷茫骗不了人。陈昂很体面地说“我不记得了，但我很高兴，为你选了一条赛道。”
飒飒有些失望，自我安慰一般“忘掉也很正常，十年了，看样子今天晚上是不应该追忆我们当年恋爱的日子。“
陈昂去开她买的凯司令包装：“我工作很忙，要记的事情也很多，很多事情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飒飒又说：“你这样回答我倒没想到，我们的恋爱我可怀念到现在，还以为你就算出于礼节，也会陪我聊几句。”
陈昂挖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那你该往前看了，三十岁是很好的时候，陷在过去不好，今天和你聊完，我有些后悔十年前是老气横秋地过。”
她笑了，头靠在沙发的后背，一只手攥着手机叫车，但这里太远了，夜又太晚，怎么都叫不到车。
飒飒看了眼他，然后很小声问“我今天可以住在你这里吗，我刚刚滴滴打车了很久，也没有叫到。”
他们两个穿着衣服躺在床上，
飒飒突然想起刚刚在上海拆开的那片面膜，于是坐起来，转过头问他“你介意我在你的床上敷面膜吗？我在上海拆了一个，很贵，不敷掉我会很心疼。”
陈昂说当然不介意了。
她就爬起来，去找自己的面膜，面膜是雅诗兰黛的钢铁侠，戴上后像戴上了坚硬铠甲。
两个人靠在床的靠背上聊天，飒飒带着自己的“坚硬铠甲”一个一个摘下自己的手链到床头柜。
陈昂说“你的首饰都很漂亮，梵克雅宝，丛姗珊也很喜欢。”
飒飒举起来，说“是吗？”
陈昂嗯了一声“我们离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赚的钱不够她花。”
陈昂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很落寞。
飒飒说“我给你讲过吗，其实我和丛姗珊见过的，她上学的时候就是很风光的那种人，有很多朋友，你们婚礼的时候，我朋友圈里都被她穿王薇薇的照片刷屏了。”
陈昂的表情显然是不知道“是吗，她没和我提过。”
飒飒很淡定的去扶平面膜和脸上的精华液“她当然不会提，我应该只是校花人生中很轻描淡写的一笔。”
陈昂说“你现在很漂亮。”
飒飒扭过头和他对视，又问“那我现在有她漂亮吗？”
两个人对视一瞬间陈昂的眼睛就挪开了，她看着他侧脸，发现陈昂有了几条皱纹，脸也向着他躺的方向泄了点。平时再年轻躺下来也会泄露年龄。
陈昂看着天花板继续说“姗姗的确眼里看到自己比较多，快四十岁也还是想要争风头的小孩子。”
陈昂又问“你们怎么见到的？”
飒飒把睫毛膏的事件从头到尾给陈昂说了一遍，陈昂哈哈地笑说是她干得出来的事情。
飒飒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昂说“有一年，医院的男孩和机关的女孩联谊，所有人都在唱红歌爱祖国，唯独她上去跳了一首女孩，听说后来还被批评了。”
飒飒扭头看他，他仍然盯着天花板“后来你追的她？”
“人都会迷恋那种活力。”陈昂点点头，眼神里有怀念。
飒飒问“那我们第一次见面呢？你还记得吗？”
陈昂想都没想“你让我给你的伤口打一个蝴蝶结。”
不知道为什么，飒飒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突然想到，认识陈昂的时候自己应该也是陈昂生命中有活力的小孩，只不过后来她变了。
那时候陈昂不陪她熬夜，到了十一点就准时睡觉，她一度认为不陪她熬夜就是不爱她，而现在，她也不再像十八九岁那么能熬夜。每话当年，她就变得很恨，恨在一起时不懂换位思考，恨分开后太爱回味，这感觉拽住她，整十年都不能向前好好地走。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陈昂躺“你们怎么一直没有要小孩？”
“说不上来，拖着拖着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可能是因为，一直觉得她自己就是一个小孩，她一直认为生了孩子身材会走样，人也会变老。”
飒飒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想了想，说了句体面话“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陈昂嗯了一声“如果老了以后得了什么小地方治不了的病症，去北京挂号要麻烦你的。”“
飒飒说“你不要说这些，我听不得。”
陈昂转过头看她窄窄的背“苏苏，祝你以后过得开心。”
飒飒说“谢谢你哦。”
陈昂闭上眼睛想要睡觉。
飒飒又不甘心，还是说“你知道吗，我阑尾炎之前，就见过你了。”
陈昂还是闭着自己长长的眼睛，问“你是卧底吗，早就见过姗珊，又早就见过我。”
飒飒翻个身，趴在床上去看他，“问你真的不记得吗，你那时候很喜欢去711买三明治，我总是去偷偷看你。”
陈昂仍然没有睁开眼睛，说“真的不记得，我每次去买三明治都是因为要做手术，所以每一次都很急，何况，那都是十年前了。”
飒飒小声地哦了一声没没有再说话了，她突然，想作一个很勇敢的事情，一个很多年前没做的事情。
飒飒突然翻身，跨到了陈昂地身上，陈昂刷的睁开眼睛，她看到他喉结动了一下，问“怎么了？”
飒飒伸出手，轻轻地去摸他的眼角，他也不躲，飒飒的眼里有眼泪，飒飒说“你也有皱纹了。”
陈昂嗯了声说“乖，你下来。”
飒飒问“真的要下来吗？”
她感觉得到他的不自在，然后听到他说“明天我还要去手术。”
钢铁侠面膜分上下两部分，飒飒在眼泪狂飙之前，跟他说“你把眼睛闭上。”
飒飒拿下自己的上半部分面膜，贴到他脸上，轻轻地抚平，说“我们好好睡觉，谁都别睁眼了，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陈昂说“好。”
她把脸上的面膜纸都撕了下去，趁着陈昂闭眼的时候狂飙眼泪。
来的路上，她以为自己要和陈昂促膝长谈，但是好像精力不允许他们如此，没有电视里波澜壮阔的什么仪式来宣告重逢，也没有什么相望泪眼婆娑的肉麻戏，千言万语被陈昂处处无心抹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平淡地隔着一条看不到的明暗线睡过了重逢之夜。
在床上，他们只对视了一秒，而她就在那么一秒的对视里，很想问陈昂，如果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你会不会愿意？
还好，他们没有做什么过格的事情，她的话也就没有问出来。
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爱情，事业，家庭，都做不到心口如一，她认为自己的人生底色是刻薄、虚伪、愚钝的，离好女孩太远，离坏女孩又缺少一门狠心，所以事事只能撑到及格线。
等到陈昂传来均匀呼吸声后，飒飒摸出手机，在自己的小号上发了条微博：
好像和过去和解了，和十五岁的漂亮鞋子、和十八岁喜欢的那个让我觉得很风光的男生，和恋爱时头顶天窗缠绕手掌的风，和二十五岁听到他结婚的消息。
那还有什么是留住的呢？不清楚，总之以后都要向前看了。
三点了，阅读量只有一个。
她其实又想起很多很多，但是都不想再说了。
第27章 刚谈恋爱就这么会玩了。
沈情情结婚后朋友圈就不再发什么心情了，只发老公给买的礼物，做spa的日常，隔着屏幕也能看出她娇滴滴的劲儿，以至于有很多人自觉地和她断了联系。
她和王澍后来也没太融洽，王澍像个木头，问到点子了才说，沈情情借此机会问了问公司的经营状况，王澍答地体面“挺好的。”
家里的气氛一直硬硬的，所以她总是找各种借口，把孙恣意和飒飒叫出来一起玩。
要回老家之前，沈情情提议一起去泡温泉，大家一拍即合去小汤山定了个木屋，准备在里面躺上两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