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问:难道你就因为这个金子生气?
她妈看飒飒,问,你觉得妈妈是因为金子吗?
飒飒说,你别气了,我去给你把金子要回来。
她妈妈说,我只生了你一个,你没有手足,你根本不懂我在气什么。
飒飒说我是不懂。
她妈妈扶着胸口说,我要睡觉了,你不要和我说话了,桌子上有饭,你热热去吃。
飒飒关上了客厅的门,在客厅拿了车钥匙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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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楼下超市买了几箱年货放到了后备箱,到了于威家楼下后给他舅舅打了电话。
电话里,飒飒问,舅舅,你在家吗,我来给你拜年。
于威说,在的在的。
虽然说初一拜年是规矩,但于威还是没想到外甥女会主动来拜年,还拎了这么多东西,开门的时候飒飒主动说:舅舅,新年发财。
于威很热情,说外甥女也诸事顺利。
舅妈端来果盘,飒飒坐在沙发上和舅妈寒暄了一会儿。飒飒特意去瞟于威的脖子,上面的金链子的确够粗,飒飒说:舅舅,这项链是我妈妈送你的哦。
于威伸出手摸了摸项链,一副窘态:是,是,当年你妈妈给我去霉头的哦。
飒飒说:好像粗了些呢。
于威喜气洋洋地说:对,后来我赚了钱,又添了点金子。
飒飒说,看起来有四十几克了。
于威啊了一声,没再回,问她:你中午要不要在这里吃。
飒飒摇摇头:吃不下,我们全家最近都吃不下饭。
于威的脸慢慢掉下去,不再笑,但还是轻声细语地问飒飒:这是什么意思。
飒飒说:我来要金子的,要不回去我家年都过不好。
他舅舅嗓门一下子抬了起来,说:大年初一,你到亲舅舅家上门要债。
飒飒说:年初一?我妈年三十还在打针呢。
舅妈和舅舅是半路夫妻,和飒飒交往甚少,现在在一旁也根本插不上话,没凑上前做什么,就站在于威旁边,不知道作何反应。
舅舅的小区是拆迁户,习惯了不关门互相串门。于是对面的邻居也凑出来看热闹,飒飒回过头,问,看什么呢大姨。
看热闹都觉得尴尬,对门只好问,你们大过年的吵什么呢。
飒飒说:我来要债的。
于威愤怒地喊:我欠你们家什么,我也给过我姐钱的吧。
飒飒说:你那几个钱也叫钱?我妈要是当年不管你,你早就在监狱饿死了。
于威听她这么说,立刻走过来,作势要打她。
飒飒把脸凑上去,说:打我一下我都会报警,你二进宫知法犯法要判多少年呢,这次还会有人给你存伙食费吗?
她舅舅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问,陈苏,你到底想怎么样。
飒飒说:要金子。
于威拉出自己的项链,冲飒飒比划,说:这是四十克,你妈妈的金子是三十克,我怎么还给你。
飒飒说:我们去金店融开就好了。
对面的邻居过来拉飒飒,劝她:大人的事情大人自己解决,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瞎出办法。
飒飒挣脱开,说:我本来也不想闹的这么难看,可是我妈被气的年三十还在打针,凭什么要我们家一忍再忍呢。
邻居大姨说,大人的事情还是要大人自己处理好的。
飒飒扭过头,去瞪那个大姨:大姨不然你就在一旁看热闹不要说话好了。
于威也被气出了个好歹,问飒飒:姑奶奶,今年是年初一,初一我去哪里给你融。
飒飒说:楼下有金店开门。
于威说:我告诉你啊,这个金子融了我跟你妈也断路了。
飒飒说:不要和我说这种话,我今天只是来把金子要走。
她舅妈也忍不住过来把住飒飒的胳膊,说:你不要这样,你妈妈知道也不会舒服的。
飒飒说:我要是不这样,你们就都觉得我们家是好惹的吧。
她舅妈过来安抚飒飒:你年纪小,给亲舅舅难堪,老了以后会后悔的。
飒飒说:那等我老了以后再来给你们道歉吧,你们长命百岁,但我今天不达目的不会走的。
她舅妈哎哟哎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飒飒回过头,沙发上她舅舅也开始扶着胸口喘粗气。
飒飒看了一眼手机,问,什么时候走,我还等着回家给我妈妈做饭。
她舅舅说:现在就走,我上辈子欠了你们全家。
飒飒说:欠我们全家?我没有花过你一分钱,如果我妈妈细算账恐怕你去借高利贷也还不清。
舅舅大喊:别说了,我现在去和你融。
上车后两个人的气氛很僵硬,经过红绿灯,有孩子横穿马路,飒飒吓了一跳,心烦意乱地按了下喇叭,还骂了句脏话。
于威侧过头看窗外,不看飒飒却问她:你着什么急。
飒飒以为他说的是开车,说,怎么会不急?
谁料于威说:舅舅又没有孩子,以后的房子还不是你的。
飒飒冷笑一声,说:不需要,你的小破房我一年赚出一个。
于威叹了口气,又说:你就是脾气太差,明明可以好好解决的。
飒飒也生气,说:舅舅,我妈妈跟我说,如果你把她气死了,你在这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
于威的气焰熄了些,小声说:你妈哪有那么容易被气死?
飒飒问:可能因为你现在有了家庭,所以觉得我妈找你借钱是拖累。你说房子给我这种话更是空话,先不说我稀不稀罕,就说你今年四十七岁,身体硬朗,以后起码还有四十年可活。人生路才刚刚走完一半,难保后半段你和谁托付终生就把全部家当交出去。
于威抱起手臂,冷哼了一声:你总是这么和大人说话,所以表舅表姨都不喜欢你。
飒飒哈哈一笑,说:那不是太好了吗?太喜欢我的话,走动也是麻烦事。
于威把窗户打开,大口呼吸,他现在被她气得要死,问她:你今天非要把舅舅气死是不是。
飒飒说:我妈和你说话一样夸张。所以我宁可气死你,我也不能气死她。
于威说:你说话非要这么难听,你可要想好啊,你把这金子融掉我和你妈妈以后怎么见面。
飒飒又说:所以你才真的要想好,融好后是我拿回家还是你自己去还,你去还也许还有回头之地,我自己拿回去你和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什么念想了。
于威突然慌了,说:赶紧找金店吧你。
二人驱车找了半个城,最后还真的找到了家四方玻璃都透明的小金店,店主是来店里取东西的,根本不准备年初一营业,还是飒飒走进去好说歹说才同意开工。劝好了店主后她又劝她舅,于威扭捏着,最后还是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飒飒嘱咐说,帮我们把这金子融出一个30克的小金条来。
飒飒靠在外面等,还点了根烟,她大舅走过来,拿走了她的烟,说“女孩子家家抽什么烟。”
飒飒没说话,又拿了一根点上,她舅舅就抽起她那根,她舅舅说:从小你就是狗脾气,不生气的时候也不讨人喜欢,生了气就要翻天。
飒飒扭过头,特别认真地问:那些表舅真不喜欢我啊?
于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们说你一看就是不能被指教的小孩。
飒飒翻了个白眼:你们过得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太喜欢指教别人。
于威叹口气:你就这样,行,挺好。
飒飒又问:你跟这个舅妈过的怎么样。
于威说:挺好的。
飒飒冷笑:你和谁都过的挺好的,见过的舅妈我一只手数不过来。
于威这回倒是笑了,问:那不然呢,人生在世,不就是走走看看,什么人都会遇到,和你这个舅妈过日子,我挺开心的。
飒飒听完他大舅这句话,忍不住抬头看他:大舅,你也挺会说人话啊,怎么就非要惹我妈生气。
他大舅皱起眉头:你怎么说你大舅呢。
飒飒转过头不看他:还不是你非要和我搭话。
身后的金店店主喊,干完活了。他舅舅回过头想要去取,飒飒突然拉住了他舅的大衣外套,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了他大舅的口袋里。
他舅舅愣了一下,隔着口袋拍了拍信封,厚重的信封在于威的兜子里鼓鼓囊囊的,他指着口袋问飒飒:你这是什么意思。
飒飒说:等会去我们家,你好好哄哄我妈,不是说之前我妈妈找你借的钱抵了你的金条吗,我现在把那一万块还给你。
飒飒说完话,就走进了店里取出来了两个小金条,店主特意嘱咐飒飒,那个长一些的是三十克的,那个小的有二十克,区别不大,不要弄混。
飒飒拿出一旁的红色马克笔,在上面画了个小心心,扫码付了个手工费,等到她走出门的时候,于威还在门边愣神呢。
飒飒说:大舅,你在发什么呆。